人间烟火
作者 白贲
发表于 2020年4月

1

那一天,在解放碑跨年的十万群众,都目击了一位从天而降的老人。

你从白色飞行器中跳下,哨兵机器人抱着你在半空中打开了降落伞。

新年的钟声轰然敲响,拥挤的人群中爆发出欢快的喧闹。无数的祝福和欢笑伴着千万氢气球飘向了天空,旋转成彩色的风暴。与此同时,以夜空为银幕,投射出无数绚烂的虚拟烟火,夜放花千树。

你跳下后,飞行器轰然炸成烟花,夹杂在一道道五彩斑斓的虚拟花火之中,真假难辨。

钟声渐渐停息,碎落的烟花影像划落天际,映红了你凌乱的白发。你也落在了解放碑前拥挤的人群之中,惊起阵阵尖叫:

“天哪!他竟然是个活人!”

“他不是陆良吗!Epoch集团的总经理!”

你穿过无数人的身体、穿过无数拥挤的全息影像。那时候虚拟现实技术已经很发达了,每个人可以实名注册一个虚拟分身。植入体内的芯片通过数据接触模拟五感,虚拟分身无论在哪里,本体都能同步一切所见所感。这样一来,人与人之间的社交也基本可以用分身来代替。拥挤在解放碑四周的十万人,皆是虚拟投影。

你穿过十万虚拟的分身,如同行走在鬼魅之间。

影像到此停止,二十年来,这段过去我已经用VR体验了无数遍。

二十年后,我才终于还原了当初发生的一切,从互联网的各个角落、从监控系统的残留数据、甚至从当初上传到网络的手持摄像里拼凑出了这段视频,拼凑出了前因后果。因为那时候,年幼的我与你仍有一江之隔,还未相遇。

“又在看啊?”姐姐控制轮椅挪到我身边,伸手揉了揉我的頭发,一个大盒子静静躺在她的腿上。

“是啊,这不知不觉都二十年了。”我看着姐姐垂下的双鬓,她依旧美丽,但确实不年轻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怀旧的孩子。”姐姐吃吃地笑着,眼角皱起调皮的鱼尾纹。

“得了吧,你都认识我二十年了,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打起火,点上她叼起的烟,“况且我也不是孩子了。”

姐姐喷出一口淡淡的烟雾,透过烟气眯起眼睛看着我,“孩子!你就是孩子,永远都是!二十年过去了,你一点儿都没变,除了普通话好了一点儿。”

“得,得。”我举双手投降。

“休息一下,吃点儿水果吧。”她抽了几口,便掐灭了。烟是她瘫痪后染上的,后来心态放宽了就一直说要戒,虽然这一戒十多年也没见成效。

“今晚最后一遍了。”我又一次按下了重播。

2

那时候陆良刚从江北中心逃出,蹒跚地跑到了江畔的沙洲,向对岸望去。

江的对岸是灯火通明的渝中半岛,大雨初霁,升腾起的雾气萦绕着高差错落的建筑群,灯红酒绿洇在水雾中,化而不散。他抬眼正要细看,便对上了冰冷的眼神——如果那也能被称为眼神的话。

那是一对浮在半空中的眼球。眼球上迅速蔓延出完整的神经网络和大脑,紧接着浮现出了渐趋完整的骨骼,条条肌肉包裹起来,血管蔓延,衣物紧随皮肤覆盖了全身——瞬息间一个完整的人凭空出现,一个妙龄女子。

“还是被你们找到了。”陆良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人,以及她身后鬼魅一样聚集在江面之上的十四个影子。

“陆老先生,您是逃不掉的,监控早已遍布了整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您的虚拟分身还在公司,但您的真身到哪儿都会被发现。最新一代的监控系统是您主导开发的,您不会不清楚吧。更何况您跟大家一样都植入了芯片,芯片本身就有定位功能……”

“我知道。”老人挥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来人的头颅。面前的一群人都是全息投影而非实体,芯片让他不得不看到这些。这种投影看得见摸不着、有身体没影子,因此被称为“鬼”。

全息投影当然挡不住他,但既然全息已经找上门来了,说明眼前这个叫洪文景的安保队长跟她手下的哨兵,很快就会到了。

老人却不作回应,反而在江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像松了口气,掏出一张特殊的纸折了起来。

“陆老先生,您别妄想逃跑了吧,我们很快就会追上你。”洪文景的“鬼”这样说着,又指了指夜色中暗涌的嘉陵江,“更何况,你一个人没法过江。”

老人没有理会,尽管她说得没错。这里是嘉陵江与长江的交汇之处,从前有两座大桥把渝中半岛与两边的江北嘴和南岸区连接起来,如今已不复存在。对于我们这种平民,大江成了天然的阻隔。但对于赛博区的新人类,则多得是交通工具让他们可以上天入地——比如正在驶来的无人机Drone。

Drone引擎的低吼声越来越近,但老人仍未起身,榉木般干瘪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动着,手中的纸渐渐成形。

“我们来了。”话音刚落,队长与她身后的队伍都消散在夜雾中。

白色的Drone划破夜色,在老人身后悬停,带起的气流缭乱了他不甚浓密的白发。舱门打开,真实的队长缓缓走下,机器人们迅速蹿出,列队一圈将两人围在其中。机器人身着黑色兜袍,与之前江上的鬼影一般无二——那是Epoch集团开发出的新一代安保机器人:哨兵。

“陆先生,跟我们回去吧?”队长对着老人的背影说道。

老人折好了一只小船,放上一支点燃的蜡烛,轻轻搁在了江面上,徐徐起身,看着小船远去,这才点了点头,与队长一同上了Drone。

“我不明白,陆先生为何要逃?”队长递来一杯热巧克力,“当然,以我的身份,没资格问您这些,但您肯定要给公司一个交代。”

“没资格就别问。”老人自顾自地在舱内的暖气里舒展着冰冷的手指。队长自讨没趣,放下热巧克力,便回身走到驾驶台前。

然后她吃了一惊,“Drone这是在往哪儿开?!”

她在震惊中回头,却见老人一脸漠然,根本不打算解释。她在驾驶台上拨弄几番,却发现没有操作权限。Drone就这样缓缓向江对岸的灯火中驶去。

舱内的显示屏一闪,出现了一张苍老但健朗的面庞,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淡金色的领针压住酒红色的领带,领口内衬着真丝方巾,西装的戗驳领上别着一朵暗红的干花——Epoch集团董事长,张丛原。

张丛原慵懒地抬眼,“陆经理,你随便入侵城市交通系统,这不对。”

陆良冷哼了一声,没作回答。

队长这才明白过来,陆良是城市监控系统和交通系统的总设计师,操控公司的Drone路线简直轻而易举。她发现办公室里的是分身后,想当然地认为那只是个障眼法,转头就开始搜寻本人,却忽略了虚拟分身本就拥有公司内网的权限代码,以此进入公司系统后陆良可以远程操作。

她早该想到,既然陆良主导了城市监控系统的设计,怎么会没办法屏蔽监控呢?老人当然不能独身渡江,所以引来了她。

老人起身走了一圈,将一个个磁卡插入Drone配备的十四个哨兵胸口。队长下意识准备阻止,却见董事长没有任何举措,一时间也不好妄动。

张丛原又问:“但我不明白,从监控上看,你电脑里载入交通系统的病毒还有五分钟才完成,为什么现在就已经执行了?”

陆良头都没回:“附一层全息就行,这种真真假假的事你不是最擅长吗?”

张丛原温文尔雅地哦了一声,又问:“陆良,你逃什么?”

陆良忽然转身指着屏幕:“张丛原,你还装什么啊?把我克隆出来用了这么多年,有劲吗?”

队长大骇,我也无比震惊。二十年后我才知道,那个改变了一切的老人,那个位于Epoch顶端三十年的陆良总经理,居然是个克隆人。

张丛原并不诧异,“唔,原来你知道了啊。”

陆良話里有些冷笑的意味,“六十多年前,你父亲张郁青克隆出我,用我的内脏为体弱的你治病,完了不就该把我处理掉吗?你偏说我作为克隆体有着跟你一样的智力,用机械身体补全了我,留下来为你办事,还赋予了我你自己的记忆,那时候你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吗?”张丛原道。

“我被克隆出来的时候你十四岁,你给我植入的记忆当然跟真实时间有十四年的差距。你别小瞧了我的,不,你的智力。”陆良想了想,忽然苦笑,“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一个全息分身,但也规定了只能拥有一个。你不一样,呵呵,我不过也只是你的分身而已。我的名字陆良,只是一个地名罢了。”

“当年的档案应该销毁了啊。”张丛原若有所思。

“你父亲用的可全是公司资源,克隆记录和义肢手术的记录自然没有,但资源的使用记录或多或少保留了,从这些还原出真相是什么难事吗?”

张丛原挑了挑眉,“真相有什么意义?你拥有着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位?不值得放弃。既然我们是一样的,你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你们把这人间变成了鬼蜮,公司营造的这一切不过是虚假的繁荣,我只想还他们一个真实。”

“真实?什么是真实?”张丛原几乎笑出声来,“消费者们乐意为这些你口中的‘虚假’买单,公司乐得为他们服务,有什么不对?”

“消费者们愿意花钱进入虚拟的世界,这没有问题。现实产业受到冷落,发展迟缓,这也是产业变迁必经的阵痛。但公司下一步的计划,是犯罪,重罪。”

张丛原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你都知道了?”

“事实上你们一直都在犯罪。”

“那又如何呢,”张丛原整理了一下袖扣,“你又能做什么呢?”

“我是你的克隆体,别小瞧了你自己。”陆良话中带着挑衅,“你猜不到我要做什么吗?”

张丛原没有言语,苍老的脸庞上笑意渐浓。

“让我来猜猜,你用显示屏来跟我对话,那你的虚拟分身现在在哪里呢?”陆良伸手遥指张丛原,似乎要透过屏幕指到他本人脸上。

“你的分身在哪里,我的就在哪里。”张丛原一脸从容。

陆良却像是忽然岔开了话题,“我们刚刚聊了有没有五分钟?”

“你说什么?”

老人闭上眼又睁开,“还有十秒钟,就是整整五分钟。”

张丛原终于露出了愠怒的表情,“你电脑上的倒计时,不是载入交通系统的病毒!那到底是什么?!”

“都说了嘛,这种真真假假的事你不是最擅长了吗?”陆良从容地走向一个哨兵,“当然,我也一样。”

Drone的舱门忽然打开,陆良走到队长身边,拿起已是半温的巧克力,轻声说:“多谢款待。”

陆良怜悯地看了一眼还在震惊之中的她:“不好意思了洪队长,你知道了这么多,张董应该不会放你活下去了。”

队长在惊恐中抬头,就见哨兵从后抱住了老人的肩膀,跳出了舱门,其余十二个哨兵也紧随其后。洪文景猛然转向显示屏,早已黑了下去。

哨兵抱着你在半空之中打开了降落伞,解放碑四面的天空中投射着巨大的虚拟屏幕来直播春节联欢晚会。你一饮而尽杯中的巧克力,随手将纸杯团起扔了下去。

你落地的一瞬,影像也戛然而止。

我看着画面停在了无数虚拟身体的欢呼与尖叫,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虚拟分身之间的信息传递是通过数据,植入芯片的人可以借此与分身们进行交流,他自然也能听到人群的呐喊和欢呼。

但若是二十年前的我——没有芯片的平民经过这里,能看到的只有空无一人的解放碑广场,和天空中投射着的四面巨大虚拟屏幕,直播着春节联欢晚会。

那是分身的狂欢,与我们无关。

3

监控残留的数据只有这么多了。十万分身,无疑是监控系统的高热运算点,邻近崩溃的边缘。你的出现,显然给高热的运算区域丢下了最后一根稻草,系统瞬间崩溃。落入十万虚拟数据的瞬间,你的存在从网络上暂时消失了。我知道,你当然也知道,你抓住这个时机,沿着邹容路向前奔跑而去。

好在之后我便与你相遇了,我的记忆可以弥补这片空白。

我与你相遇在渝中岛上。

那天晚上,岛上的居民都开始庆祝新年的到来,家家户户欢声笑语,敲锣打鼓。因为岛的地基荷载有限,修不了高层建筑,所以这里没有烟花爆竹的禁令,岛上弥漫着淡淡的硫黄和火药味,年味。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刚飞过长江的支流,正坐在屋边,从哨兵机器人身上拆卸下零部件修理着自己的义肢。准确说,最先看到你的不是我,而是我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老款家用机器人……的脑袋。

它的脑袋滚到你的脚边,脖子处还留着数根电缆线暴露在外,一张一合的嘴里咿咿呀呀着古老的电子音:

“新年…新……新年…新……”

模糊的吐词里还夹杂着电流的爆破音。

“我没抱稳,他脑壳滚落喽,不好意思哈爷爷。”我走到你面前。

“没得事,”你捡起那颗头,又看了看我怀里抱着的机器人的身體,特地换上了重庆话,“勒是你的唛?”①

我害羞地笑了笑,“不是,我在垃圾堆堆头捡的。”

“儿娃子,你叫啥子,”你问道,“啷个不跟妈老汉②在屋头欸?”

“出来耍嘛,我叫小冬。”那时候,我的注意力全在你的机械义肢和你身旁高大的哨兵身上,年幼的我哪里见过如此精密崭新的机械!

“我叫陆良。”

“爷爷,勒东西修得好不嘛?”

你摸了摸我的头,“我要看一哈才晓得。”

接过机器人头颅和身体,你仔细检查了一番,便打开便携工具箱,修理起它的线路板和关节部位。之后你想了想,看了眼一旁已经被拆掉双腿的哨兵,叹了口气,开始着手拆卸它的能源系统。

我问:“爷爷,你要把它的心脏给小新唛?”

“小新?”你回头,“勒个机器人叫小新唛?”

我点点头,“是噻,他一直新啊新地唱,有点点儿哈③,我就喊他小新。对喽,你的机器人叫啥子欸,爷爷?”

想必你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吧,我看到你愣了一会儿,便掏出能源核心给小新安上,“就叫小年吧。”

哨兵双眼的光芒迅速暗了下去,变成一堆毫无生气的铁。但我的视线还停留在它身上,也许机甲是每个男孩都憧憬的浪漫吧。

你拍了拍它,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老伙计。”

拥有了新能源的小新开始连贯地唱起歌来:“新年好啊,新年好啊,祝福大家新年好……”

我好开心,我走到已经熄灭的哨兵面前,抱了抱这个高大的铁家伙,“谢谢你小年,把生命给了小新。”

“你觉得他们也有生命唛?”你肯定觉得我的行为很幼稚吧。

“是噻,他们可以动,会说话,啷个不是生命嘛。”我回答道。

你哑然失笑,又从哨兵身上拆下一些能用的部件,把小新修得焕然一新,顺便把哨兵的喷射器也安到了小新身上。

“爷爷,你从哪里来的嘛?看样子不是岛上的哦。”

“我从对岸来。”

“对面的渝中商圈唛?”我指了指对岸,隔了一条江,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另一个世界。Epoch集团的虚拟分身系统吸引了大量拥有购买力的人群加入,成为所谓的“赛博新人类”。实体消费被严重挤压,只能费尽心机拥抱分身系统及其周边产业。直到许多年后我才知道,建立虚拟系统的计划是带着明确目的性的,从Epoch集团创立之初就定下了,是一个巨大的资金蓄水池,经过数十年的积累,扼住了几乎整个城市的资金流。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计划。

你摇了摇头,“还要再对岸。”

“江北科技园嗦?”我羡慕极了,“老爷爷,你是科学家哇?”

“科学家?算不上哦。”你这样说着,也向江北看去。江北区竖立着的无数高耸塔楼,其中最高的江北中心在雨后的雾天甚至看不到顶。

“你既然出来耍,想不想到对面耍一哈①?”你指了指对面的渝中区。

“想啥子想?解放碑的热闹是他们的,我们跑过去啥子都看不到。我想去南岸,他们说百鬼街才好耍。”

“我也要去勒点,一起去噻。”你对我说。

“真的唛?”我喜出望外。

“你妈老汉不担心你晚上在外头唛?”

“没得事,他们放心得很,我转哈子就回去。”

你忽然想起了什么,拆下哨兵身上一个发光的盒子挂到我脖子后面,又摘下哨兵的双眼当作目视镜给我戴上。

“楞个②的话你也可以看得到我们的世界喽。”你说。

“真的唛?”我将信将疑。

“去了你斗③晓得了噻。”

我向屋角的哨兵道了别,便抱着小新跟上了你的步伐。小新一路仍唱着:“新年好啊,新年好啊,祝福大家新年好……”

我推着姐姐的轮椅上了天台,如今我们的脚下就是当年的江北中心。这个城市的夜晚从来就是不眠的,层层灯火中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这就是你说的“参差十万人家”吧,二十年后的今天,我站在了你的位置上,终于体会到你眼中的风景,眼中的世界。

“姐姐,你说爷爷还会醒来吗?”我看着远处,问道。

姐姐跟我一样向远方眺望,“我也不知道啊,都二十年了。”

我低下头,梳理着姐姐绸缎般的长发,挑了一根出来,“姐姐,你有白头发了。”

“别拔,拔一根长三根呢。”姐姐喃喃地说。

远处放起了电子烟花,是啊,很晚了,马上就要零点了。

“你喜欢过年吗?”姐姐忽然问。

“还好,小时候很喜欢过年,现在也就马马虎虎吧。”

“嗯。”姐姐应了一声,往后也就没了话。

我看着岛旁的长江,二十年前我也是这样看着那宽阔的长江,问你:“爷爷,咱们啷个过去?”

你只淡淡笑道:“等着看吧。”

话音刚落,从两江交汇处转来一艘小纸船,纸船闪着零星的火焰从黑暗中驶出,是一盏河灯。我觉得那江中的灯火真好看,可惜只有一盏,若是再多上几盏、几十盏甚至上百盏,星火集聚地点燃江面,会是多美啊。

长大以后,我一直很爱一部叫《呼兰河传》的小说,作者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一位女作家。因为小说还原了我当时的想象,长长的呼兰河,承载了千百漂泊的灯火。

“河灯是你放的唛?”我看着你。

你点点头。

“我老汉说,河灯一般是缅怀去世的亲人的,是吗?”

“对,还有对美好未来生活的向往。”

河灯不紧不慢地荡到我们面前,烛光扑闪,倏忽地灭了。船纸却发着光拆散开来,在江面上摊作一张,似是浸了江水泡发开来一般,越来越大。

“走,我们上去。”你说着便往纸上一踏。

我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半晌才叫道:“爷爷,你斗是科学家,你还说不是。

本文刊登于《科幻世界》2020年2期
龙源期刊网正版版权
更多文章来自
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