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解:她的十句遗言
作者 【美】亚当-特洛伊·卡斯特洛
发表于 2020年4月

编辑者说:亚当-特洛伊·卡斯特罗(Adam-Troy Castro),活跃的美国幻想小说家,居住在佛罗里达,是一位萌酷萌酷的白胡子老爷爷,他的名字常常在重要的科幻小说类奖项颁奖礼上出现。去年8月本刊刊登的《毋庸赘述的故事》讲述了一个狡猾的外星人另类入侵地球的故事,本篇可以当作它的姐妹作,调侃了另一些科幻小说里常见的套路。前方高能预警:故事略重口,请勿饭前饭后服用。

在她生命之光恒久熄灭的最后几秒,那个将死之人说了下面十句话。

“哦,上帝啊。

“好痛。

“好痛。

“救救我。

“谁能救救我。

“随便谁都行。

“神圣的狗屎①,你是什么东西?

“哦,上帝啊。

“求求你。

“妈妈。”

她的名字叫作萝宾·豪利特,22岁。

对我而言,萝宾算是他维生物,是一种与我们种族所处的迥然不同的环境孕育出的生命。她的语言我从未听过。但我仍然能够听懂她的每一句话。只要当面讲话,我便都能理解,我们种族的天性即是如此。这是一种必要的适应,因为经常会有他维生物(所谓他维是相互的)召唤我们,他们往往没有充分开拓心智,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语言感知我们。总得有人担负理解对方的重任,还是交给我们为好。

我们种族遇到的大多数原始生命,只不过把我们当成魔鬼或噩梦。并且,出于某种想让强大的生物屈从于他们意志的幼稚愿望,他们会叫我们去往他们栖息之地的某个区域。可我们厌恶束缚,远远胜过他们懒得拓展理解力的程度。因此,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像伊曼纽尔·艾格德博士遭遇的那样。正是他造出的粗野机器打开了通往我所在维度的传送门。其余的人都无可指摘,可能会被视为他的附属品而被屠杀,又或者被置之不理,至于怎样处置,还要看我们的兴致如何。直到萝宾说完那十句话,我才做出最终决定。

我刚刚用我的上千只眼看到她的那一刻,并没有先入为主,但她的那些话仍然超乎我的意料。

萝宾是无辜的——正如我蹒跚踏入她那逼仄的三维空间的一瞬,透过她一生的记忆所看到的那样。虽然她不甚完美,亦非天使,不是那种人生足够闪耀,从而得以逃脱地狱的那种人物——她们种族的文化是那样描绘死后的世界的;但她是无辜的,她在艾格德掌权时的职责十分低级。她需要多挣些钱来支付学杂费,所以申请了张贴在校园布告牌上的兼职文书岗位,按她的理解,这份工作的主要职责就是给他买咖啡、为他跑跑腿、帮他打打字。但拿下这份工作后,她很快意识到,他还对她心怀不轨,试图强迫她跟他上床,这种可能性尚未达到临界点,但如果他今天没有启动那台机器,那么他很可能会得逞。在当时,她本可以辞职或对他提出控告。但在她看来,令她不悦的只是她觉得他很恶心:鉴于她现在正对着恶心无数倍的东西,她的决断显得相当讽刺。

我通过艾格德博士胸腔里出现的传送门闯入这个世界时,同样进入过他的记忆。尽管由于他反复无常的性格和个人卫生问题,常常令人敬而远之,但按他们同类的标准来说,他是个聪明人,为了实现他的傲慢设想,也就是将更高维度变成空间上的捷径,以跨越他称之为家的浩渺宇宙,他造出了可以运行的物质传送装置。他找到一条通往群星的线路,却没有恐吓这个雇佣的帮手。他认为她智力低下,于是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把那个小傻瓜使唤得团团转,并且开始实施对她的操控,他相信,她为了将来在校园求职不被列入黑名单,最终会同意提供性服务,对此,他感到异常兴奋。他甚至打算在她投降时,通过故意把她的姓氏错叫为“荡妇②”来庆祝一番。萝宾觉得他恶心极了,他本人也心知肚明,这的确是他在这种事情上的惯常做派。他想要以此为乐——在与他短暂的交流中,我们种族对这种心境并非一无所知。我们也很享受激起別人的厌恶感。这种共鸣是我对他那点儿同情心的来源。

当传送门在艾格德左肺下面打开时,他毫无准备,而我,一种比传送门体积大很多倍的生物挤了出来,把无足轻重的障碍物,亦即他的身体撕碎,然后把碎块在五维几何允许的所有方向上扔了出去。他没能来得及尖叫,他在地球时间上已经做不到了,但在他意识消亡的地方倒有的是时间:在那里,通常来说,即便形神不在,肉体也会永存。我早晚都会回去吃他。像他那种生物一直都是美味佳肴。而且他会永久地待在那里,因为即便被吃掉,他也不会被死亡接纳,所以我就能回去享受美味,想吃多少次都行。艾格德所在维度的人很容易将我的行为理解为咀嚼,而非吞食。我们从未停止过咀嚼。

萝宾的命运仍然取决于我的决定,所以我密切关注着她的举止,以及她的言语,也就是我列举出的,在她昏昏沉沉、血流不止地躺在破碎的尸块和碎玻璃之中所说的那十句话。

本文刊登于《科幻世界》2020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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