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迭代演进:走向多样化世界
作者 王湘穗
发表于 2020年6月

“战疫”反思将激发新启蒙运动

COIVD-19疫情的暴发,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新冠病毒带来的冲击。

作为人与病毒间的全球战争,这场瘟疫并未完全过去。然而,对这场战争的思考,对各国抗疫经验教训的总结与检讨却已经开始。最初的关注,集中在为什么有的国家抗疫取得胜利,而许多国家却失败了。

胜疫国有胜利的原因。首先是反应迅速。在疫情突发初期,只有迅速反应,才能在与指数级传播的竞赛中抓住稍纵即逝的有利战机,才有可能把疫情压制在局部。中央政府集中全部精力,组织全国全社会的力量投入与病毒斗争。最关键的是充分动员人民、依靠人民抗疫。数万医护人员义无反顾、逆行疫区;数十万工人加班生产、运送抗疫物资;千百万公务员、社区人员、志愿者含辛茹苦默默奉献;亿万民众响应号召居家隔离。正是全民投入抗击疫情的行动,最大程度上保护国家的主体——人民,保住了国家财富的生产者和国家市场的消费者,因而容易恢复经济,社会生活也会很快走向常轨。

败疫国自有败给疫情的教训。总结起来,无非是开始重视不够,政府分心于经济和日常事务,政客关心股市、民调,民众关切自身自由;疫情暴发后,又手足无措应对失误,或打算采取“群体免疫”,或纠结于是否采取隔离措施,忽略疫情控制,忽略医护人员保护,忽略医疗防护物资的采集。结果是无法有效阻止疫情全面暴发。人民受到疫情荼毒,遭受严重的生命损失,国家经济活动和社会生活也会遭受重大打击,可能成为在人类与病毒战争中的失败国家。

未来世界的发展机遇,会更垂青于战胜疫情的“胜疫国”,而“败疫国”则可能落入“群体免疫陷阱”中苦苦挣扎,其复苏之路必然曲折而艰辛。大疫之后,人们的思考会超越一时的胜败,去进一步探索人与病毒的战争为什么会发生,人类该如何去因应必然反复发生的全球瘟疫?

从生物圈的角度观察,人类活动范围的扩大,总在不断打破生物圈的原有平衡,会侵入其他生物包括病毒的生态链。据估测,地球上至少存在160万种病毒,而人类目前仅知晓3000余种。即使对这3000种病毒,人们也知之甚少。一万年来的瘟疫史告诉我们,人类定居和对动植物的驯化导致了瘟疫的发生,而城市化进程加剧了瘟疫的传播。就此意义,瘟疫是伴随人类发展的“文明病”。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以及由此进化而来的工业文明,对瘟疫各有各的应对方式。无远弗届的全球化,以史所未见的方式对生物圈造成严重的侵害与破坏,大量消耗自然资源的现代文明,使人与自然的关系日趋紧张。我们内心知道,随着人类生存范围的拓展,我们迟早或深或潜地会侵入其他物种和未知病毒的领地,只是不知道这些物种和病毒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些反应是否会危及人类生存。还有一些狂妄偏执的人,为维护或扩展自身或小集团的利益,在研究对其他种族造成伤害的生物武器,以对自然的僭妄挑战人类共同的生存底线。近年来频发的全球性疫情,实际上是生物圈发出的对人类的重要警讯,它提醒我们须保持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

出于文化传统和历史经验,中国对疫病长期保持着高度警惕。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中华文明有与疫病长期斗争的丰富经验,据《中国疫病史鉴》记载,从西汉到清末,中国至少发生过321次大型瘟疫。历朝历代政府对暴发疫情均高度重视,当作关系王朝兴替的大事,尽力设法救治。北宋文献记载,在168年中至少暴发过59次疫情,政府均派出医生甚至太医到疫区救治病人,所需药物费用由政府提供。大一統的政制,自然会体现在全国抗疫的行动中,大政府须承担起国家抗疫的大责任。中国政治文明的核心,是以民为本。《尚书》中记载,“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一维持数千年的民本思想,决定了中国政治家在遇到人与病毒之间战争时几乎本能的政策选择。

2003年暴发的SARS,是人类社会在21世纪遇到的第一场全球流行传染病。在抗击SARS的过程中,中国遭受了重大损失也得到了惨痛教训:其中分量最重的一条就是面对疫情“生命至上”;与此同时,从现场流行病调查到防治对策,形成了一套有效的经验。 在2009年当新型流感H1N1大流行的时候,中国根据应对SARS的经验,采取隔离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人群为主的公共卫生对策,成功控制住了疫情。此次新冠疫病发生后,中国公共卫生部门在十几天时间里就分离出病原体、测出基因序列、研制核酸检验试剂,追踪密切接触者,调查测量出新冠病毒感染14天潜伏期,发现无症状感染者,为大规模抗疫奠定了科学基础。在确定武汉暴发新冠疫情后,中国政府采纳专家建议,果断下令“封城”。从回溯的数据看,中国新冠肺炎确诊人数,62%在武汉,80%在湖北。封住了湖北武汉,就在全国意义上隔离了传染源、切断了传播途径和保护了易感人群。湖北武汉为疫情做出的牺牲,为全国防疫控疫奠定了基础,也为能够从全国抽调4万多名医护人员驰援湖北创造了条件,为动员起在节日停工状态下的世界最大制造体系赢得了时间。在中央政府的统一组织下,中国人民迅速动员起来,以参加一线抗疫、生产抗疫物资、严格居家隔离等各种方式,投入到人类与病毒的战争之中。正是确立了最大程度上保障人民生命安全的战疫目标,中国抓住了疫情暴发尚未扩散、稍纵即逝的机会之窗,把疫情压制在了局部地区,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以全国万分之0.6的感染率、10万人死亡数0.33人,赢得了抗击新冠疫情的第一阶段胜利。

以公共卫生总体水平衡量,欧美发达国家要比中国强许多,然而若论应对此次疫情的表现,与中国比较则有很大差距。在欧洲最早暴发疫情的意大利,感染率为3.4‰,10万人死亡数为41.6人;英国感染率为2.6‰,10万人死亡数为41.6人;法国感染率为2.5‰,10万人死亡数为36人。即使是在欧洲表现最为出色的德国,感染率也达到2‰,10万人死亡数为8.3人。美国的确诊人数和死亡人数目前均为世界第一,其感染率为3.4‰,10万人死亡数为20人。欧美国家应对此次疫情的最大失误在于早期不作为,有的甚至打算采取放弃政府责任的“群体免疫”策略。在疫情暴发后,欧美国家也没有采取严格的隔离措施,致使疫情在全国范围快速蔓延。尽管付出了惨重代价,这些国家疫情迄今并未被真正控制住。从现在情况看,病毒很可能会突破他们的防线,致使他们输掉这场战争。

不同国家的抗击疫情行动存在两套不同的政治原则:民本原则和资本原则

只要对比研究,我们就会发现,在国家抗击疫情行动的背后运行着两套不同的政治原则:一种是民本原则,另一种是资本原则。

本文刊登于《文化纵横》2020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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