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科技限流,中国如何突围?
作者 邵宇 陈达飞
发表于 2020年7月

美国爆发黑人暴乱,虽因种族歧视而起,但其实是近两年来全球各国民众示威抗议的延续,深层次矛盾仍是贫富差距。而制造业外迁一直被认为是美国贫富分化加剧的重要原因,奥巴马执政时期,美国便已经开始推进制造业回流。新冠疫情、中美贸易谈判、美国制造业回流,多重因素共振引起的全球产业链重构或不可避免。美国与中国在新技术的脱钩,局面也已非常清晰。

从通用电气的回归,看美国制造业回流趋势

坐落在美國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市工业园区的通用电气,是电气技术革命的产物,其百年浮沉也呈现了美国制造业兴衰的全景。

1892年,正值电气技术革命的风口期,爱迪生电灯公司和汤姆森·休斯顿电器公司合并,成立通用电气,起初主要生产电风扇、火车和X光机等产品;1942年开始生产喷射发动机。二战后,随着美国房地产市场的发展和居民住房拥有率的提升,家用电器开始加速扩散,通用电气也因此走向辉煌,股价、盈利不断创新高。到1973年,其园区雇工人数达到2.3万人的峰值,随后工人数不断下降,到2011年初降至1863人。

导致通用产业不断外移的原因,一方面是美国家电市场的饱和:电炉和冰箱在20世纪50年代中叶趋于饱和;进入70年代后,空调的扩散速度明显下降;彩电的扩散在80年代开始放缓;另一方面,还有来自日本和韩国的激烈竞争。

1994年12月,通用电气(中国)在上海注册成立。至今,其96%的员工、90%以上的管理层为中国人,在中国拥有近2500名研发及工程技术人员和8座世界一流的实验室。但是,从2012年开始,通用电气开启了回流本土进程。其首先将热水器生产线搬回至肯塔基州,除此之外,落地玻璃双拉门冰箱、不锈钢洗碗机、前置式洗衣甩干机等制造环节都陆续迁回肯塔基的电器园。仅2012年,电器园雇工人数就增加了1700人,总人数达到了3600人。这个过程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一次石油危机是美国制造业由盛而衰的转折点,第二次石油危机后,制造业人数开始下滑。1979年,美国制造业就业人数达到峰值,约2000万;到1989年,美国政府就业人数首次超过制造业;2008年,前者达到后者的两倍(图1)。

美国制造业竞争力下降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原材料成本上升,另一方面是来自欧洲和日本、亚洲“四小龙”的竞争,再加上市场规模、经济发展阶段和环保、劳工安全等监管规则的差异,外迁被视为保持竞争力的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殊不知,迁入地不会永远从事分包和外包业务,等到本领学会了,就变成了竞争者。

美国反思与全球化逆转

回望这一历程,曾被美国《外交政策》杂志评为“全球百位思想家”的瓦科拉夫·斯米尔(Vaclav Smil)总结道:“美国制造业的兴衰源于它的内在优势、辉煌的成就、难以名状的轻率和自作自受式的失败。”

斯米尔所说的“优势”,是美国的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成就”是指从南北战争之后的崛起,到20世纪70年代统治地位的确立。“轻率”指的是盲目的乐观、无畏的自信和浮夸的傲慢 美国轻率地认为:低端制造环节的外迁不会影响制造业的强势地位;向服务业转型是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是现代性的体现;源源不断的创新和新产业的诞生所带来的新就业,会弥补落后产业外迁造成的就业岗位损失;用更少的劳动力生产了更多的产出,恰恰体现的是劳动生产率的提升;“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反映出的美国教育的退化不足挂齿;从债权国转变为债务国,并得以维持,是美元“嚣张的霸权”的体现;在历经近百年的贸易顺差后,面对1971年第一次贸易逆差,以及1985年首次对中国的逆差(仅600万美元)时,美国政策当局都没有太在意。

所谓“自作自受”,斯米尔指的是工会的力量、频繁而持久的大罢工,以及严格的劳工和环保规范等政策,削弱了美国企业的议价能力,增加了企业的经营成本。只需问热爱自由和维权意识强的美国工人能承受免费加班吗?

美国制造业从兴起到萎缩,时隔一个世纪。反观中国,凭什么相信“世界工厂”地位牢不可破呢?制造业和产业链的建立和重构都是以10年为单位的,以年为单位来思考这个问题,必定是短视的。

本文刊登于《新财富》2020年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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