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之“仁”
作者 赵冬梅
发表于 2020年7月

宋仁宗趙祯(1010—1063),宋朝的第四个皇帝,1022年即位,在位42年。除去刘太后摄政的前10年,他亲掌大政32年,“仁宗”是他的庙号。

《礼记·大学》云:“为人君,止于仁。”“仁”可谓君主的最高境界。元修《宋史·仁宗本纪·赞》认为,宋仁宗之于“仁”,“诚无愧焉”。《仁宗本纪·赞》对仁宗之“仁”的论述可分为两段,第一段如下:“仁宗恭俭仁恕,出于天性。一遇水旱,或密祷禁庭,或跣立殿下。有司请以玉清旧地为御苑,帝曰:‘吾奉先帝苑囿,犹以为广,何以是为?’燕私常服浣濯,帷帟衾裯,多用缯絁。宫中夜饥,思膳烧羊,戒勿宣索,恐膳夫自此戕贼物命,以备不时之须。大辟疑者,皆令上谳,岁常活千余。吏部选人,一坐失入死罪,皆终身不迁。每谕辅臣曰:‘朕未尝詈人以死,况敢滥用辟乎!’至于夏人犯边,御之出境;契丹渝盟,增以岁币。”这一段从宋仁宗的生活小事起笔,一直谈到处理政权间关系的原则。我们由此可以对仁宗之“仁”作一番剖析。

宋仁宗心怀敬畏、与民共情

“一遇水旱,或密祷禁庭,或跣立殿下”,说的是仁宗在国家遭遇严重自然灾害时所表达出的敬畏戒惧态度。“跣立”“密祷”之事发生在仁宗晚年。至和二年(1055)除夕,大雪不止,仁宗在宫中“跣足祷于天,及旦而霁”。仁宗还曾“却盖不御”。庆历七年(1047)春大旱,他亲自出宫祈雨,拒绝伞盖,情愿自己暴露在炎炎烈日之下。仁宗为求雨祈晴“却盖不御”“跣立殿下”,今人大概要笑他无谓“自虐”。然而在传统中国,“天人感应,灾异示警”却是非常重要的政治理论,甚至可以说是帝制政治的思想基石。政治缺失、民间疾苦都会“上达天听”,然后以自然灾害的形式对人间统治者提出警告。当此之时,皇帝必须心怀敬畏,以实际行动表达悔改之意。在这些实际行动中,最基本的是“避正殿”“减常膳”,进一步是“(扩大)开放言路”,最高级别是“下诏罪己”。

庆历七年那场大旱,出宫祈雨之前,仁宗已经下诏罪己,并且亲自修改诏草,唯恐不能表达“震惧”之意。在“罪己诏”中,他向上苍祈求:“咎自朕致,民实何愆?与其降疾于人,不若移灾于朕!”这不是虚伪的政治表演,而是他上祈于天、下告之人的真诚诉求,是与百姓的共情。纵然此举并不能减轻百姓的实际损失,但也会让受灾百姓在心理上得到莫大安慰。“天人感应,灾异示警”之说,起初是带有一定迷信色彩的。但发展到宋朝,当日月之蚀基本上可以准确预测,水、旱、地震的自然属性日益显明,有识之士却仍然坚守“灾异示警”学说,显然就是一种政治性的主动选择了——他们试图通过对灾害信息的政治性解读,挟天之力对皇帝进行规谏,促其改善政治。

引文中的“玉清”,指玉清昭应宫。这是仁宗之父真宗为崇奉“天书”所建的道观,共有两千六百多间,宏大瑰丽、劳民伤财;摄政时期,玉清昭应宫遭遇火灾,烧得只剩下一两座小殿,刘太后接受臣僚建议,“诏天下不复缮修”,以安民心;仁宗亲政之后,臣僚请求在“玉清旧地”扩建皇家园林,仁宗拒绝了。他在上面修建了一处宗室住宅区,又把其中一大块田地赐给国子监做学田。和睦宗亲与培养人才,都是比畋猎游艺更为高尚的行为。这是仁宗的选择。

仁宗“畏天变”而“爱民力”,以“不扰”为善政,尊重与爱惜个体生命

拒绝扩大御苑,穿洗过的衣服,宫殿装饰不用昂贵丝织品,夜里饿了想吃烧羊宁可忍着,仁宗的这些做法很接近我们今天所说的“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但其内涵却不止于此。

宋朝政治是帝制时期的王朝政治,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对皇权构成强制性约束。皇帝的说法、做法以及流露于其间的欲望,会被权力的透镜无限放大,最终影响到国计民生。

本文刊登于《人民论坛》2020年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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