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生子女一代开始“负重”
作者 马宇平 玄增星
发表于 2020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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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电话时,正是陈扬一周中工作最忙的时候。母亲做了肠镜,结果显示是肠癌。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愣了一两分钟,随后决定请假回家。几乎所有的亲戚给她打电话时都会哭,但她觉得还远没到要哭的时候。

收拾自己和女儿的行李时,陈扬开始在心里列日程表——需要请几天假,带母亲去哪家医院就诊,回家要跟父母说什么。“因为所有的事情只能靠自己,所以没有时间崩溃,脑子特别清晰。”

她曾在别人的故事里想象自己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是“那种想象跟真实发生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们连倒班的人都没有。”

在一家航空母舰式的医院里,父母拿着单子根本不知道往哪儿走,她领着父母去不同的诊室,做各种检查。

母亲住院做手术,她和父亲陪床,白天姨妈过来替换父女俩。吃饭,就随便在医院门口对付一下。她那时觉得“独生子女特可怜”,“你不可能什么都行,你不可能什么都能做到”。

把母亲接到北京治疗后,她开始往返于家与医院之间:上午照顾女儿起床穿衣,然后去医院陪母亲,赶在晚高峰前开车回家。

晚上,她哄女儿入睡。那段时间,两岁多的女儿学会了一句话:“妈妈洗手。”因为妈妈去医院陪姥姥了,妈妈要洗手。

“我妈以前老跟我说,妈妈可能有的时候不能帮你太多,但至少可以做到不给你增添负担。你们以后既要管孩子,又要管老人,管不过来的。”陈扬说,“但那时我知道,这个日子提前来了。”

陈扬和丈夫都是独生子女,他们的结合被学者称为“双独家庭”。

生活里经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早晨,陈扬正在给女儿穿袜子,从丈夫口中得知婆婆前夜咳血,一瞬间,“我整个人从脖子到脚后跟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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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扬出生的前一年,美国《新闻周刊》刊登了标题为《一大群“小皇帝”》的文章,给中国这一代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女戴上了“小皇帝”的帽子。

1986年,《中国作家》刊登了题为《中国的“小皇帝”》的文章,文中称独生子女“凌驾于家庭、父母及亲属之上”,“几乎无一例外地患上了‘421’综合征”。“421”是指,由4个老人、一对夫妻和一个孩子组成的家庭结构。

1991年,陈扬5岁时,父母送她去省歌舞团学舞蹈。5年后她拥有了一台德国进口的钢琴,小学毕业跟着老师飞到三亚去参加夏令营。父亲还给她买过一辆很酷的6挡变速山地车,尽管她很少骑。陈扬的表妹很小就开始学外语、电子琴和国画——那一代父母已经很重视教育了。

母亲生病前,陈扬对“独生子女”没有概念。她的玩伴除了同学,还有表妹们,姥姥家曾是孩子们的游乐园和食堂。

20世纪初,一些教育家、心理学家和社会学家曾指出独生子女存在某些个性弱点。

本文刊登于《读者》2020年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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