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他
作者 胡曦露
发表于 2020年8月

武侠世界里的“十六年”,是红颜白发,少年子弟江湖老,是杨过对小龙女的等候,也是林遥为《中国武侠小说史话》耗费的光阴。中国武侠的创作流脉在这部作品中一目了然。

最初,居无定所、一诺千金者,是谓游侠。先秦两汉,游侠异常活跃,一些生活潦倒、渴求功名的游侠投身权贵,向依靠武力成为主人保镖的私剑转变。武侠小说真正开始萌芽是在唐传奇,出现了兼具出神入化的武功和安邦定国功业的豪杰;再到宋话本,与唐相比,“唐人选言,入于文心;宋人通俗,谐于里耳”。宋武侠的作者多是说书人,不再如唐传奇作者是“高级知识分子”,更关注世俗寻常百姓。以往叱咤风云的英雄、高妙玄远的侠客,被世俗人生里的普通百姓所替代。

随后明清武侠,开始注重武术门派和比武场面的塑造。到民国,武侠小说名家辈出,群星璀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兴起的是“南向北赵”,南有向恺然,北有赵焕亭;更有“北派五大家”:还珠楼主的《蜀山奇侠传》开仙侠一派,社会写实派的白羽有《十二金钱镖》《偷拳》,郑证因的《鹰爪王》熟谙技击和帮会组织,王度庐的“鹤铁五部曲”擅写人性的侠、内在的冲突,朱贞木的《七杀碑》《罗刹夫人》叙事则颇有情致。尔后“南方武侠三杰”随之兴起,顾明道的“情侠”,姚民哀的帮派内幕与江湖秘闻,以及文公直的历史演义。

《中国武侠小说史话》中所引小说片段,可爬梳武侠世界一条幽径,这些武侠小说常在真实背景框架下展开奇幻世界,现实之“实”与侠情之“虚”交相辉映,如袁枚的《猢狲酒》,平地起惊雷:“老人醉后,取双剑舞,走电飞沙,天风皆起。”使得武侠“万般实中一点虚”而灵动非凡。与“三明治”结构相似:最外一层是“实”。如短篇《恶饯》,故事背景是一对青年嫁娶,起势平平,为“实”,可一旦迈入,风浪迭起,这对夫妇为爱情反叛家庭,以过关斩将的方式逃亡。日日相处的家人摇身一变,瞬间满堂江湖豪客,而男女主人公与家人的告别是以一场场的比武来呈现的,豁然拉开诗意江湖,“实”中见“虚”,别有洞天,顺势挟裹武侠凛冽的精神气。而斗到最后一关,女儿迎战在场武艺最高的母亲,母亲的武器是一把绿沉枪,女儿应招,发现母亲其实在暗暗保护自己,所谓绿沉枪,原来不过一把“银样镴枪头”。

本文刊登于《书城》2020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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