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黄保真先生
作者 成复旺
发表于 2020年7月

黄保真先生去世后,他那面带笑意,不紧不慢、侃侃而谈的样子,反而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总觉得应该为他写点什么,但一时又想不好究竟应该写点什么,也不知道何处可载。前不久,海南师范大学的周泉根先生给我发来了他已经编好的两卷本、六十多万字的《黄保真先生文集》的书稿。说实话,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周泉根先生是黄保真先生晚年的学友和同事,我们曾在黄先生的遗体告别仪式上见过一面。没想到,他对黄保真先生怀有如此厚重而实在的师友深情。他约我为此书作序,我不可能不接受。一是为周泉根先生的这种师友深情所感动:二是亦即此了结我自己的一桩心事。

黄保真先生自1979年调入人大,就同蔡钟祥先生和我在一起,一起上“中国文学理论史”这门课,一起写《中国文学理论史》这部书。虽然不能说朝夕相处,却的确是三天两头见面。接触中,觉得他和蔼可亲、乐于交谈、令人轻松愉悦,所以我们很快就从工作上的同事变成了人生中的朋友。其间有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那时,在工资制度上中国还是“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复杂劳动与简单劳动层层倒挂”的年代,知识分子待遇很低。为了多少能够贴补家用,黄先生夫妇办了一家小书店。事成之后他立即来告诉我,并对我说:“以后你想买什么书,就跟我言语一声,我按照出版社批发给书店的折扣价给你带来。”我说:“你们办个书店不容易,今后的经营会很辛苦,有多少收益尚不可知:就按书上的定价带给我,就已经省了我不少事了,不要再打折扣。”这样的“讨价还价”当然不会有结果:但后来我托他买的书,他实际上还是按照折扣价算的。这件事似乎很小,但我总觉得:一个人遇到一件事,在第一时间的想法是最真实、也最珍贵的。书店甫成,黄先生首先想到的不是为自己多赚几个钱,而是给朋友多省几个钱。这几乎可以说是透明地展现了他的处世为人和内心世界。

当然,我们在一起谈得最多的还是学术。黄先生是“中国文学批评史”的科班出身,这方面的知识原比我多,交谈中我自然受益匪浅。我也总是在出书之前先看他刚写完的书稿。他分担的清初那一章,包括顾、黄、王所谓“三大家”。这三位都是大学者、大思想家,各有丰硕的学术著作和宏大的思想体系,文学理论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本文刊登于《天涯》2020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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