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症候性滥长和优雅的丧失
作者 何平
发表于 2021年9月

这个专题如果真的要树敌,唯一的敌人,就是当下短篇小说的症候性滥长。

短篇小说的字数,应该不是一个数字问题。当然,我这样说,并不肯定。

我就这个“短的短篇小说”专题问询一些小说家和编辑,为什么我们的短篇小说越写越长?不止一个朋友认为短篇小说症候性滥长是要考量稿费制度。我们的稿费一般而言是按字数计酬的,短的肯定没有长的经济。一个对自己有要求的短篇小说家,一个月写一篇短篇小说几无可能。我们只要看看汪曾祺、苏童和刘庆邦等这些以短篇小说确立自己文学地位的小说家,看看他们的发表目录就能看出短篇小说的产量。那么,以单篇万字计算,要写四个左右短篇小说才能约等于一个中篇小说的稿酬。短下去,损失的肯定是真金白银。写短篇小说本来就不经济了,能够长一点就长一点吧。

不算长篇小说,它的长可以没有上限。貌似没有上限,但可能也有约定俗成。张炜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你在高原》的450万字好像就因为远远超出大家对长篇小说的字数心理预期而引发争议。当然,如果我们坚持把现在的网络小说算在文学的小说里面,450万字的天花板早就被戳破了。但中篇小说和短篇小说不一样,短篇小说有中篇小说的天花板在,中篇小說有长篇小说的天花板在。这两个天花板都很顽固,捅破了都是另外一个文类了,但问题是现在小说家在计量中篇小说和短篇小说的字数都是直奔天花板而去,而不是在各自的底线节约着字数。

何况,短篇小说本来就没有字数的底线,可以短,再短一点的。

但是,我还是相信小说的字数和长度不只是一个数字问题,不只是一个数字相关的稿酬多寡问题。应该意识到字数和长度本身就是文体和审美问题。短篇小说的魅力应该在字数和长度上见分晓的。短篇小说之短是短篇小说的限度,也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是戴着镣铐跳舞的炫技。缘此,我向几个小说家发出“短的短篇小说”的邀约。除了五千到八千字的字数设定,没有其他主题、题材和风格的预设。我知道对于有着自己舒适的速度和节奏的小说家,这样的要求显然是强人所难,但要感谢的是,大家还是都爽快地接受了这完全不合理的要求,参与这次字数限定的挑战。特别要感谢是弋舟兄和小白兄。弋舟兄是最早到稿的;小白兄因为记错了交稿日期,手上有答应其他人的工作,未能在刊物发排的最后时刻完稿,这篇稿子只能另外择期发表了。

需要说明的是,我并不反对也不否定“长的短篇小说”存在。事实上,我们可以举出无数“长的短篇小说”经典。在这个背景之上,强调短篇小说短一点,再短一点,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成一种对当下短篇小说生态的提醒。手边正好有漓江出版社的《小说选刊》选编的《2019中国年度短篇小说》,收入短篇小说20篇,如果不算莫言《一斗阁笔记》的短制,万字以下的只剩下邵丽六千字左右的《节日》,其余的均万字以上,一万四千字以上的10篇,占一半。其中,阿占的《制琴记》和文珍的《刺猬,刺猬》两篇达到一万七千字以上。

本文刊登于《花城》2021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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