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杰夫·戴尔
作者 许知远
发表于 2021年11月

七年前的一个烦躁夜晚,我读到杰夫 戴· 尔。我刚拿到一笔数目可观的投资,它给我带来一种意外的快感,除去阅读与写作,我还可以成为一个创业家,没能拥有海明威式的生活,但还有机会开一家中国的莎士比亚书店。

可惜,这快感过于短暂。它随即转化成无穷无尽的焦虑,商业组织的所有细节问题都令我焦头烂额,我终于意识到,就像有人天然对词语或颜色敏感,还有人能敏锐地看到金钱的流动,而我显然看不到,还发现之前对词语的少许敏感也在丢失。很多时刻,心中乱作一团,伴随着灼热。

我随手翻到《懒人瑜伽》。如今,我几乎忘记了其内容,语调与气氛却萦绕脑中。那股懒散、不经意性的气息,还有贯穿一切的敏锐。我很是幻想了一下那位红色比基尼的瑜伽教练,还有巴黎那没头没脑的一幕。有那么一刻,杰夫 戴· 尔将我从创业的焦躁中拯救出来。但很快,一种新的焦躁又涌来。我觉得自己选错了人生方向,我本该过他这样的闲荡生活,却被困在花家地。

从此,杰夫 ·戴尔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买来了他各种版本的作品,喜欢它们排列在书架上,散落在卧室、卫生间里。他不是反复要读的作家,甚至我从未认真读过,他最富盛名的爵士乐作品《然而,很美》,尽管只是薄薄的小册子,我也没读完。它们像是对另一种生活可能性的提醒,这位戴尔先生自牛津毕业以来就没做过一份正经工作,他有一种天然的“反职业”的倾向,甚至就写作而言,都无法建立起某种连续性,刚尝试了传记,就跳到了小说,又是旅行与摄影写作,然后就追忆起第一次世界大战……这些跳跃中,又有着显著的连续性,那迷人的混杂性文体——描述、评论、思辨、历史、游记、哲学,他想起什么,就把它拽进来。

本文刊登于《睿士》2021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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