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危机的六个窗口
作者 邓中华
发表于 2021年11月

当“中庸之道”这四个字从美国金融业者、“指数基金之父”约翰·博格笔下涌出时,既让人意外,也觉在情理之中。

意外是因为,“中庸之道”似乎是中国智慧、东方智慧,而金融业则给人多贪婪鲜美德的观感。情理之中,一是大道至简,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中国人想得到,别国人也想得到;二是物极必反、“反者,道之动”。恰是因为金融这个行当欲望横溢、机巧盛行,才更容易出现向不偏之中、不易之庸回归的呐喊。

博格在《足够》一书中,以批判视角所呈现出的美国经济、社会的问题,自然是美国的问题,是资本主义的问题,却也提供了一面反求诸己的镜子,因为“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而且,博格还提供了一套审视之法,一些洞察危机的窗口。我们可以借此去望闻问切一个企业,一个组织,一个行业甚至一个国家是否隐伏着危机,从而未雨绸缪。

窗口一:收入和价值背离

宋代理学家程颐讲,“不偏之谓中”。那么,什么是不偏?就是公平、公道。但是,美国金融市场上,从业者的所得与他们创造的价值却出现了严重的偏离。

“复利是世界第八大奇迹”,这句话大概是金融产品推介者开场的标配。但是,很少人会讲,收益固然循复利而变,成本亦然。例如,博格举例说,假如股票(或养老金)的名义年化收益率为11%,50年前的1000元本金在50年后可达18.46万元,然而,扣除保守估计每年2%的费率,最终价值便降到7.44万元,如需缴纳1.5%的所得税,则又降至3.7万元,再考虑到年均4.1%的通胀率,最后的价值是5 300元。“复利收益的魔法就这样被复利成本摧毁了。”

投资者输了,但金融业却赢了,因为不管投资者是赚钱,还是亏钱,给金融机构的费用却是不能少的。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个行业的利润是最高的,甚至比排在之后很多行业利润的总额还要多。而且,它还像黑洞一样吸引着一茬又一茬优秀的年轻人入局,更富成效地销售,让马太效应的车轮转得更快,雪球滚得更大,最终让收入和价值的背离越来越大。

另一种现象是CEO们高额的薪酬,这让普通人艳羡到妒忌甚至仇恨。其实,如果他们创造了适当的价值,比如为股东提供了丰厚的股息,为员工加薪、发放优渥的年终奖,还为做慈善、做公益不断创新,这无可厚非。问题是,当他们搞得一团糟的时候,仍然拿着不可思议的高薪;当他们灰溜溜地下台时,还要拿天价的补偿和“黄金降落伞”。时至今日,还有很多人以为美国的资本主义是股东至上的,其实,早在1949年,本杰明·格雷厄姆就讲过:“股东跟废物没什么两样……他们既不精明,也没有警觉心……不管高管过去的业绩有多糟糕,只要高管提出的建议,他们就会像小绵羊一样乖乖同意。”

当收入和价值偏离时,意味着有人无端受到了损失,而有的人则获得了不义之财。当不义之财越来越多时,不管是组织,还是社会,都要足够警醒,因為从长期来看,它是不可持续的。

窗口二:投机胜过投资

投机和投资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可是人们对此置若罔闻。投机就像在比大小的扑克牌游戏中拿着小牌却试图通过气势上的表演逼退手握大牌的对手一样,而投资则是老老实实地比大小。凯恩斯将投资定义为“预测一项资产在其整个生命周期中的全部潜在收益”,而投机则是“预测市场的一种行为”。投机式交易的特征是什么?择时而动,频繁交易。

投机是预期的游戏,是把手里的资产卖给预期更高的人。但是,“长期的股权回报是由经济规律决定的,在短期内占据主导地位的情绪的影响会逐渐消失”。因此,正如巴菲特所说,“从现在开始到末日来临的那一天,股东所获得的回报最多就是他们所投资公司所赚取的全部利润”。这些利润来自真实的市场,是真实的设备、真实的人、真实的劳动、真实的策略、真实的决心、真实的资本支出和真实的创新、远见创造出来的。而“预期”则来自一系列伎俩,数字游戏,或者像“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那样的表达技巧。

本文刊登于《中欧商业评论》2021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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