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乐(外一篇)
作者 吴克敬
发表于 2021年11月

什么是音乐呢?这个问题萦绕在我的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因此问过别人,也问过自己。我听人说,音乐是用有组织的音,所构成的听觉意象。还听人说,音乐是一种艺术的呈现,能给人以美感与幸福。就这个问题,我问了许多人,听到的答案,不止上述两条,大家各抒己见,归纳起来,也就是说美好的音乐,既能够让人品味到热爱生活的渴望,还能够给予人以清新而纯净的空间。音乐中的歌词是一首诗,使诗歌通过音乐的强化,走进人的心域,让人的思绪和情绪,沉醉其中,独享其乐。

他人对于音乐的理解,我是同意的,但总觉不够,以为还缺少点什么?

因为我每当身处在音乐环境里时,快乐也好、失落也罢,慢慢地会使自己心情,随着音乐的节律而变化,如果当时的心情是快乐的,不由自主地会更快乐;如果当时的心情是失落的,即不至于更失落,而可能会失落中逃避出来,使自己快乐起来哩……音乐是很纯粹的东西,很少杂质,很少虚假的成分。音乐的好就在这里,最擅长于抒发情感、最能拨动人的心弦,它可以借助不同的音乐器材,或者庄严肃穆,或者热烈兴奋,或者悲痛激愤,或者缠绵细腻,或者如泣如诉,最为本真地表现出人内心里所想要的审美情感。

所以我爱音乐,并神往音乐所能寄托于人的感情了。它所独具的艺术魅力,最是触动人心,因为音乐与美感,结合得至为融洽柔和。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骨质的一片口簧,在陕西省神木市境内的石峁遗址,被考古工作者发现了。

我是在考古工作者发现骨质口簧过后的一个日子里,随同陕西文联组织的一次采风活动,来到这里,见识了那个远古时期的骨质口簧。送给我们采风团的资料说得明白,那片骨质口簧,不止我们国内,即便世界范围内,也是已知最早的乐器发现。

实物的骨质口簧,在清理遗址时,共筛查发现了二十枚,此外还有许多未完成的骨质口簧残料。我的记忆十分清晰,当时在我蓦然面对那些骨质口簧时,我的耳鼓上,迅即伴随着口簧的吹奏声,而鸣响起《诗经·小雅·鹿鸣》里那些优美的诗句。

因为陕西省第三届青年文学奖在神木市颁发,而我又荣幸获得了“突出贡献奖”。所以我有机会,于那次参观石峁遗址后数年的日子里,再次来到神木市,再次深入到石峁考古遗址现场,再次听闻骨质口簧发现的故事……这次如上次来一样,听着考古人员讲述那些骨质口簧的出土故事时,我的耳鼓上,便又鸣响起了《诗经·小雅·鹿鸣》的诗句,并极为敏感地听闻到了口簧的伴奏。

哦!口簧的伴奏声,与那远古诗韵的交响,让我听来,一时之间如饮醇醪,大有沉醉其中,而不愿醒来之感。

“诗言志,歌咏言,声依咏,律和声”,古人在他们的宴会上,已然是如此的浪漫与放达。我们今天的人,真是要羡慕古人了呢!他们的宴饮可是太诗意了,既可闻听呦呦的鹿鸣,还能听闻吹笙鼓簧的佳音,现场里的人,即便目不能视,仅凭自然的鹿鸣声,和人为的口簧伴奏,便可使一唱三叹的歌咏,勾画出一幅美不胜收的远古画图……画图是空旷的,是空灵的,原野上吃着青草的鹿群,其中的一只,不知何故,倏忽扬起头来,发出了一声清亮的鸣啼,引起了另一只鹿的响应,就也仰头鸣叫起来,鹿群的啼鸣声,和着骨质口簧的乐声,此起彼伏,是那么和谐悦耳,让参加宴饮的人,吃吃喝喝,不仅满足了口腹之需要,还使得自己,亦然“安乐其心”,快活怡悦。

人活一世,还有比之更快意的时刻吗?应该有,但一定不会很多。

快意时刻的口簧,于宴饮中是最不可或缺的呢。缺了就无法达至那一种美好的情景,人们歌之咏之,舞之蹈之,尽欢在宴饮中,深刻地体会着鹿鸣与口簧的和乐……自然的鹿鸣声,我不想再多说说什么,而想进一步来说的便是口簧了。能够生发佳乐妙音的口簧,流行在人世间,被人世也要称之为“口弦”的哩。查阅相关资料,知道这种不甚起眼的器乐,竟然具有那般广阔的地域性,世界上许多国家与地区,都能听得到口簧的吹奏声。譬如我国的西南、西北和东北等地区,即有二十多个少数民族,升华着口簧的意义,不仅娱乐着他们的日常生活,还以其为媒,于青年男女们的情感交流活动中,给予极大的助力,和不可替代的滋养作用。

当然了,因为民族语言上的差异,对于口簧的称谓,各有不同。便是我文中点名了的“口簧”“口弦”之外,还在汉语言史籍中,有“响篾”“口琴”“口弓”“篾片”“拉篾”“篾琴”等許多名称。

名称的不同,在演奏的方法,则也不同。但不过都只是些小不同,通常情况下,演奏者会左手持口簧之根部,将口簧上部轻咬于上下牙齿之间,右手以手指拨动簧舌的自由端,或拉动系于右端上的那条细线,以使自由端发音,如有需要,还可伴以吟哼……口簧的器乐特点是,可以充分利用人的口腔,使其如同口簧的共鸣箱一般,借助唇、颊、舌在口腔里的位置变化,使之发出多种多样音色来。

本文刊登于《山西文学》2021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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