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父母情
作者 陈为人
发表于 2021年11月

1

2016年3月16日(二月初八)是阿爸姆妈结婚七十周年纪念。

以我之孤陋寡闻,结婚七十周年纪念,简直可说是一个人间奇迹,需要多少阴差阳错天作巧合。人活七十古来稀,即便现代人普遍长寿,也许八十岁九十岁老人不算稀罕。但夫妻要偕同走过七十年的历程,谈何容易。即使男婚女嫁都在二十岁妙龄,也必须长寿到九十岁,才有可能迎来这么个喜庆日子。更何况用我们老家青浦话说,还必须是“花烛夫妻”,也就是说是原配。两人相伴白头到老,七十年间谁也不能半途而废,只要有一方先撒手而去,不论是天灾人祸丧偶还是分道扬镳离婚,七十年婚姻纪念,就成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婚姻一旦中断,不论你是再结秦晋,还是破镜重圆,再不可能达到七十这一年限。

难怪人们把六十年婚龄定为金婚,黄金千载不生锈,可能认为达到了一个婚姻的极致。七十年的婚姻进行曲,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2006年,阿爸姆妈住进了浦东曹路镇的期颐老年公寓。一个标准间,一人一张床。后来,姆妈胆小,常常会半夜惊醒,阿爸只好叫人把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夜里拉着姆妈的手入睡。阿爸说,自从拉上姆妈的手,她夜里就睡得很踏实。

阿爸用自己七十年风风雨雨的婚姻历程,实践了《诗经》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

2

阿爸讲过,给父母牵婚姻红线的是四伯伯,四伯伯介绍说:“黄家二小姐是朱家角的大户头,门当户对,绝无半点辱没了陈氏家族。至于相貌,一表人才,朱家角镇上一枝花。只是有一点,丑话要说在头里,伊(她)从小娇生惯养,脾气勿大好。”阿爸小时候读书时见过姆妈,也算是“青梅竹马”,马上满嘴应承:“呒关系呒关系。唔(我)脾气好唔脾气好。唔让着伊唔让着伊。”

阿爸苦笑着说:“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同四伯伯一句承诺,搭(粘)在手上勿有办法。”说着直摇头。

阿爸有一次感叹:“古话讲,勿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伲(我们)虽然生于同年。啥个辰光走,勿要说同月同日了,即使是同年也由不得自家。”阿爸姆妈都是1922生人,阿爸生于九九重阳,姆妈生于七月初二,阿爸说是地藏王菩萨生日(佛教中相传,农历七月三十为地藏王诞辰日。青浦习俗,是夜,民间街巷庭园遍插棒香、蜡烛,供上鲜果以祭祀地藏王,称烧“地藏香”或称“九四香”。我不知道为何阿爸把七月初二认作了地藏王菩萨生日。倒是北方风俗七月初二是圣母节,太原晋祠在这天有传统庙会)。阿爸说:“唔(我)生日是九九重阳,登高节,唔爬得再高,也勿如姆妈生日厉害,大家全要哄着伊供着伊捧着伊。”我们子女开玩笑说:“阿爸一辈子勿有其它毛病,就是一个气管炎(妻管严)。”

阿爸笑着反驳:“夫妻道里,还需要争啥个雌雄?老天爷早就派定。大丈夫让让小娘子,是绅士风度。夫妻一日到夜在一道,舌头同牙齿免勿了磕磕碰碰,争个啥吵个啥?家长里短,勿有道理,道理争清爽了,感情伤害了。侬赢了,伊赢了,侬赢了也是输,伊赢了也是输,全是自家人,为啥叫吃亏是福?一个家庭,勿争勿吵和和气气才是双赢。处家庭过日子也需要智慧。”

姆妈也给阿爸帮腔:“天下十八省, 啥人家夫妻勿相骂(吵架)。船头上相骂,船捎上白话(说和),夫妻间相骂呒记仇。”

流行歌曲唱道:“愛的路千万里/我们要走过去/高山在云雾里/也要勇敢的爬过去/大海上暴风雨/有困难我们彼此要鼓励/别彷徨 别犹豫/我和你在一起。”还有歌唱道:“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阿爸姆妈俩人,偕手从上海走到太原,又从太原叶落归根返回上海。北渡南归,走遍天涯海角,继续走向地老天荒。

3

姆妈从来不让给他们祝寿过生日。六十岁花甲,七十岁古稀,八十岁耄耋,子女们三番五次地要给父母祝寿,姆妈总会把食指伸起堵在嘴上,做一个噤声的姿势,说:“不要发声,闷声活了一年又一年,大喊大嚷,让阎王爷伯伯晓得了,就把伲(我们)收了去。”说着,姆妈开心而得意地笑,为自己的幽默拍手称快。

阿爸姆妈活到九十多岁,没有过一次生日。

我们子女要给阿爸姆妈祝贺七十年婚姻纪念日,姆妈的思路已经形成惯性,我一提议,她马上摇头,又把食指伸到嘴的当中。

我把姆妈的手拨开,说:“几十年要给你们祝寿过生日,你们不让,全依了你们。这次,你们也听我们一次,因为这次意义非同寻常。”

阿爸依从姆妈成了惯性,反问我:“有啥个勿同?还呒是劳命伤财?钞票花了,人还受累。”

我说:“过去,祝寿过生日是你们一个人的事体,可结婚纪念日,是你们俩人的生日……”

姆妈马上表示质疑:“七月初二,九九重阳,哪能(怎么)一道过生日?”

我提醒姆妈:“结婚纪念日,把阿爸姆妈结合到了一道,有了共同的生日,爱情的生日。”

姆妈摇头,不以为意:“大嘴绊舌。”(青浦土语,有张口结舌,言不达意,语无伦次等多层意味。)

阿爸还是顺从姆妈的意思指着我说:“文痞!老鼠落在书箱里,咬文嚼字。”

我振振有词:“结婚纪念日,不仅是阿爸姆妈爱的生日,也可以讲是我们子女的生日。”

阿爸抢先来一句:“牛头不对马嘴。”

姆妈反应灵敏:“讲来有道理。没有唔(我)同阿爸的结合,哪里来得你们?当然是先结婚后有子女。”

我说:“还是姆妈聪明。有首歌唱,‘没有天哪来地。没有你哪有我’。”

阿爸对姆妈顺从了一辈子,又一次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看着得意的姆妈自我解嘲:“马屁拍在马脚上,勿有讨好,反而捎了一脚!”

4

姆妈从几年前开始,有些老年痴呆的早期症状。虽然反应仍旧敏捷,与人交谈对答如流,但记性是越来越差。过去的陈年旧事记忆犹新,但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转头就忘。我们笑她,姆妈张嘴有词:“要唔(我)记啥?身边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姆妈总对人说,阿爸是她的笔记本电脑,她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储存,打开屏幕就是。阿爸的记性也确实惊人。2016年已经95岁高龄,他对自己人生经历过的事情,不仅时间地点说得丝毫不差,就是打过交道的人名,也是张口就出不打咯吭,连字怎么写,也准确无误。

姆妈常常会对阿爸说:“侬要负责任,必须走在唔的后头。”阿爸会不失时机敲打一句:“那侬勿要同唔‘捉’,‘捉’得气死了唔,唔想陪侬也勿有办法。”青浦人把夫妻间强词夺理蛮不讲理无理取闹称之为“捉”。

姆妈柳眉横竖杏眼圆瞪:“唔有同侬‘捉’?”阿爸忙回答:“勿有勿有。唔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阿爸不止一次对我讲:“唔现在要求勿高,能维持现在的状况,一直同姆妈两人,白天搀扶着去吃饭,晚上拉着手入睡。有唔照顾,姆妈问题勿大,唔一定要走在伊(她)后头。”

阿爸还说:“少年夫妻老来道伴。越是到老越是相依为命。活到这个年龄,先走的人是幸福,后走的人是辛苦。”

5

看阿爸姆妈的结婚照,引起我浓厚的兴趣。

姆妈的发髻高高盘成两个环,环的中间是一朵婚礼纱球,一袭洁白的婚纱礼服,把姆妈的身材,衬托得窈窕而高雅。阿爸穿一身燕尾服,一个黑色领结,一朵白色领花,黑白相间,俨然是风流倜傥一小生。

这张西化新潮的结婚照,最具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滩的典型特征。

我参加过不少各式婚礼:有在教堂举行的西式婚礼;有骑马抬轿在小山村举办的乡村婚礼;还有十几辆豪华婚车,前有白奔驰开道,后有白宝马殿后,象征“白头到老”的豪华婚礼……但对阿爸姆妈七十年前的这场婚礼,充满了好奇和兴趣。我问阿爸:“侬讲讲同姆妈的婚礼。坐花轿哇?遮红盖头哇?”

阿爸对几十年前的婚礼记忆犹新:

“结婚成家,说简单也简单,一变二,二成三,一个单身,老母鸡下蛋,变出一窠。说复杂,里面有许多的枝枝蔓蔓。唔在外面工作的辰光(时候),四伯伯写信来,征求过唔的意见。四伯伯讲,女大不中留,娘家希望早点拨(给)囡找一个好人家。日本人占领的辰光,有一次,日本兵闯进姆妈屋里,把一家人吓得要死。幸亏那次闻到风声早,急手毛脚拿姆妈藏匿起来,破财免灾有惊无险。黄家大大亲妈,就是侬的外公外婆,黄元凯、诸智新,托四伯伯回青浦同唔的大大亲妈(爷爷奶奶)商量。青浦人讲:‘吃食看来路,穿衣看门坊’。黄家的宅邸比伲(我们)青浦的家业还要大。两家门当户对,一拍即合。大大亲妈对四伯伯讲,伲倒勿有啥个,不过终身大事,总还是要征求征求小辈的意见。依个辰光,还是老一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人定了么。征求唔的意见,说明长辈蛮开通。”

阿爸讲:“姆妈本人么,唔也见过。从青浦到上海读书,一大家人全住在拉多路,现在的襄阳路,一栋五层楼的房子。大伯伯、四伯伯,早早就呒有了男人(青浦人眉毛胡子一把抓,父亲管爷爷的兄弟姐妹都称“伯伯”。爷爷排行老三,大伯伯是爷爷的姐姐、四伯伯是爷爷的妹妹),全住回了娘家。四伯伯嫁到朱家角金家的辰光,姆妈过房(认干妈)给四伯伯,叫四伯伯寄妈。学堂不上课的辰光,姆妈到拉多路来过,照过面,当时印象,人‘黑彻彻’的……”

姆妈对自己的相貌,从来都自信得很,大言不惭地自夸是“大美人”。直到七十多八十了,和小区的人一起舞剑做体操,人家都看她六十多岁,说她是“徐娘半老”,那当然是说她丰韵犹在了。

我笑阿爸:“逮了便宜卖乖。”

阿爸忙解释:“唔讲得可是句好言话。‘黑彻彻’是黑里透亮。《隋唐演义》里的尉迟恭,娶的就是一个白夫人,一个黑夫人。黑夫人人称‘黑牡丹’,牡丹里最珍稀的品種!”

姆妈对阿爸的解释不以为然:“侬看到唔的辰光唔几岁?十岁勿到。小囡娘肚皮里出来,哪一个勿是‘黑彻彻’?小囡长大了,长开了,就勿黑了。侬看唔现在是‘黑彻彻’,还是细皮嫩肉?”说着,姆妈撩起袖筒,让大家看她的胳膊。

我故意逗姆妈:“侬‘黑彻彻’的,用啥技巧迷住了阿爸?”

姆妈得意地回以玩笑:“唔同伊打俏眼(飞媚眼),阿爸又经勿住唔迷惑。”姆妈高兴地哈哈大笑,笑得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这是姆妈特别得意惬意时的表情。

阿爸说:“抗战胜利后,唔回到上海,自然就提到完婚的事体。青浦男婚女嫁的事体有一套风俗。双方大人表示赞同说亲了,男方要派媒人到女方求得年庚八字,就是出生年、月、日、时的干支。请算命先生占卜,看看两个人的年庚八字合勿合。大户人家,迷信这一套,八字勿合,轻则家族勿兴旺,重的会弄得家破人亡。算命先生测八字合了,双方大人同意定亲,男方派媒人去女方家‘议聘’,大大就让四伯伯去黄家商议聘金,叫‘行聘’。聘金敲定,选一个日子双方设酒筵正式‘定亲’,也称‘送小盘’。这个日子,亲友们来贺喜,男方将聘金、彩礼、首饰送到女家,称‘求允’。女家收下礼物后,回赠‘允吉’,表示正式结亲了。定亲后确定结婚日期,俗名叫‘启话’,也称‘送篮头’或‘送大盘’。‘送小盘’只算是餐前甜点,‘送大盘’才是正餐大菜。男方需要备重礼重金。媒人拿初定的结婚日期通知女方。女方收下男方送来的重礼重金,就算‘话落’,也就是表示同意了。当然,女方也有因嫌礼金少,而讨价还价的,称‘弹盘’。勿过,唔同姆妈两人的婚事双方大人全开明,通情达理,形式是走到了,当中勿有节外生枝。两家人欢天喜地开始筹备喜事,邀请亲朋好友‘吃喜酒’”。

阿爸还保存着一个当年结婚时送给姆妈的化妆盒,说叫“密司佛多”,是当年的知名品牌。制作极为精美高档,大概价钱不菲。阿爸讲,“这个化妆盒姆妈基本呒有用过,伊讲,老天爷送侬一张面孔,天然本色,用啥浓妆艳抹。后来,喜欢臭美的上海人问姆妈,侬用啥个牌子的化妆品,皮肤到老还这样细嫰水灵?姆妈从来不用化妆品。姆妈对阿爸讲:“侬好运道,娶得容易养得容易,省了多少铜钿。脾气坏点,可给侬陪了一船嫁妆。”

阿爸讲:“青浦、朱家角,是江南水乡,唔迎亲是坐着船,从青浦到朱家角,十几里的水路,两只船一前一后,前面的是只大船,接新娘子的,船头上停着花轿,新郎官坐在上面。接亲的队伍人不少。接亲是上半日,姆妈娘家拿嫁妆贴上大红双喜字,陈列门外称‘亮妆’,等于向乡亲们献宝。黄家蛮出客(大方),陪嫁的箱子拿后面只小船装得满载而归。唔领了轿夫抬着花轿,直奔黄家大院。到了门前,新郎要给喜娘、茶担、帮工等女方府上的人发红包,青浦风俗叫开销‘喜钿’,环节疏通好,梳妆就绪的新娘,才由男方帮工接受‘发妆’。‘发妆’由新娘的兄弟主持,亲友送出门外,迎妆的新郞在门外‘接妆’。门里门外成了一条分界线,跨过这条线,囡(姑娘)就变成了新妇(媳妇)。姆妈热泪送囡,新妇哭别姆妈,然后由新娘的兄弟扶上轿,称‘抱上轿’。在鞭炮鼓乐的吹奏声中,新娘坐轿上船。”

6

阿爸出生在青浦,原来是上海郊区的一个县,后来划归上海后改为青浦区。姆妈出生在朱家角镇,一直是青浦的属地。

从青浦到朱家角,再从朱家角返回青浦,二十里的水路:“三面篷樯湖口船,浪花平处水如天”,“乌鸦天际墨半点,白鹭滩头玉一丛。欸乃(摇橹声)数声回首处,九山浑在有无中”。山移水转,美景如画,阿爸所讲述的接亲船只,就是行进在这样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之间。

阿爸讲:“陈家府上的对河口,是个盐码头,这是个大码头。船停靠在盐码头上,花轿抬下来,还在青浦县城里绕了一圈。吹鼓手铿锵铿锵地吹打着,新娘子穿着婚纱,面孔上勿蒙红盖头,婚纱裙拖地老长老长,有两个小天使,金童玉女在后面捧着。后面跟着好多看热闹的人,前簇后拥地跟着迎亲队伍一道走。唔(我)是下了船在府上等。伊个辰光,中产阶层以上家庭,住房条件已经比较讲究。伲屋里(我们家)几代富庶,豪华小洋房,楼房式样前面有天井,正房有客堂,就像现在的客厅,两旁连着一排厢房。”

1962年,金裕叔叔领我回青浦老家看过一趟。记得金裕叔叔把我领到一条街上,金裕叔叔说,这条街叫西虹街,是当年青浦县里最热闹的一条街,这排房子的背后,你现在已经看不到了,是青浦县城的老城墙,大跃进那年拆除了。走到一座深宅大院门前,金裕叔叔轻声说,从这里开始了。往前走走走,我记不清走过多少个门面,金裕叔叔又轻声说,到这里终止了。然后,走出一段,神秘地对我说,记住了?整个半条街,过去都是你们家的府第。我当时有些心惊肉跳:这还了得?要让人知道了,这不是明目张胆地传承“变天账”?给你戴一顶“反攻倒算”的帽子不冤枉!

阿爸讲:“青浦的风俗讲究,花轿要从‘青龙头’,就是府邸的东南角进宅,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吹鼓放铳迎嫁妆、新郞接新娘。花轿里有点噱头,放了一架留声机,就是过去的老式唱机,新娘走出花轿,放的是婚礼进行曲。姆妈脚踏红毡,跟着音乐的节奏,伊蛮有音乐感的,舞场上的老手。花轿么停在天井口,傧相引导着姆妈走进大客堂。婚礼是中西合璧,既有老一套的拜天地,新郎新娘并排而立,大客堂上两桌并列,大紅花烛高烧,新郎新娘进行拜堂仪式:先拜天地,再向大大亲妈、阿爸姆妈磕头,最后,新郎新娘相互交拜,再手挽同心结,由两位‘全福’,就是上有爷娘健在,下有子女齐全的同辈男女青年,手持“花烛”,护送入洞房。洞房里已经请多子多福的原配夫妻‘开铺’,就是在婚床上铺褥叠被安排妥帖,表示‘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也有当年上海滩上新潮的婚礼舞会。传统婚礼仪式结束,就在大客堂跳舞,当年伲(我们)屋里的大客堂是大方砖拼出来的,跳舞前,洒滑石粉,跳快三步华尔兹要旋转的。新郞新娘与来宾双双成对,翩翩起舞。”

阿爸又讲:“姆妈喜欢热闹,喜欢跳舞。结婚以后,伲(我们)在上海住了一段辰光。经常到一个叫四姊妹的舞厅跳舞。四姊妹舞厅在延安路、成都路口,属于中档舞厅,比较大众,去得学生比较多。当时,上海滩最高档的舞厅在四马路上,就是现在福州路上的百乐门和仙乐斯,二层上有一只玻璃舞池。随着舞曲的蹦喳喳蹦喳喳,伊(它)里面的灯光会随着节奏变化。

本文刊登于《山西文学》2021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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