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年度艺术家”奖项颁给了普通人
作者 李君悦 施嘉翔
发表于 2022年3月
摊主们与自己双手照片合影。(来源:何志森mapping工作坊)

晚上7点,沈云起带着口琴、吉他和音响设备踏进广州“扉美术馆”,走向舞台,自顾自地开始演奏。

此时,距离美术馆不到100米的几家肉菜档口陆续收档,十几名档主端着自己做好的炒粉、糖水(粤式甜品汤)和“菜花”向扉美术馆走去。

这座位于广州东山口的小型公益民营美术馆,日常会举办各种公共性、社会性的艺术项目,而在2022年春节新旧交替之际,他们要给“年度艺术家”颁奖。

口琴和吉他的合奏响起时,刚送完快递的陈礼锋赶到现场,立刻被塞了一碗糖水。音乐和美食有一股治愈的力量,大家吃着喝着,有说有笑,恍惚中,现场的观众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这哪里像来到美术馆,是回到自己家了吧?

颁奖典礼的现场仅招募了不到20位观众。奖项没有邀请推荐人,甚至连评选标准都没有,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教师、扉美术馆馆长何志森和同事们一起“内定”了三位(组)曾与扉美术馆合作过的年度艺术家:流浪歌手沈云起、快递小哥陈礼锋、农林菜市场44位摊主。

去年年末,看着各大机构和媒体纷纷盘点“年度展览”“年度策展人”“年度艺术家”,何志森不禁想:如果“艺术”只掌握在各大榜单上那几个人手里,这社会还需要艺术吗?艺术到底属于谁?那些没有权力的人和艺术有什么关系?

基于这些问题,扉美术馆的“年度艺术家”评选应运而生。

奖杯、证书、鲜花(菜花)、获奖感言……该有的仪式感一样没少,糅杂着轻松随意。建筑师出身的何志森说自己不懂艺术,所以会做很多和“正常艺术家”不一样的事情,“他们需要一种认可,但我们也不要把它变成一个严肃的颁奖典礼,在这里边吃边听他们的故事就好了。”

温暖每一个路人

他是一位流浪歌手,一位街头艺术家。如果没有城管的话,城市的任何一块公共空间都可以变成他自由创作的美术馆。他在扉美术馆的一次大胆的“闯入”,让我们得以重新审视城市公共空间与美术馆空间之间的边界。而这条边界,因为他的闯入,变得越来越暧昧,变得越来越模糊。(颁奖词)

东山口地铁站狭长的时光隧道中,在美洲华侨纪念堂的贴画背景前,沈云起的音乐总会吸引不少人驻足。他会抱起一把红色吉他,胸前架一支口琴,身体随着节拍摇摆,一曲接着一曲。音乐从每天早上8点开始响起,到晚上11点和末班车一起结束,中间遇到城管就休息。

沈云起属兔,人称“兔子哥”,形象很有识别度:一件黑色印花T恤、一副墨镜、一顶狗熊帽或彩色爆炸头,“这样显得又酷又可爱,也能掩盖容貌的沧桑。”兔子哥笑道。

大学时的兔子哥长相酷似黄家驹,音乐之路也是从黄家驹开始的。他大学读的是国画系,因喜欢黄家驹,便自学音乐,担任了学校的乐队主唱。毕业后他先在成都街头帮人画素描,10块钱一张,后来得知附近的流浪歌手赚得比自己多,于是花了100多元买了把吉他,从此加入了流浪歌手的行列。

他2000年来到广州,起初在各处流浪演出,最后选择驻扎在城管相对更包容的东山口。当时在那里排队唱歌的歌手有20个,每个人只能唱30分钟。兔子哥统计过,从2004年到2022年1月,自己一共吹坏了2015个口琴,有时因为过于饱含激情,10小时能吹坏5个。按平均200元一个计算,总计投资了40万元。

22年来,兔子哥和他的音乐陪伴了许许多多的东山口人长大。从孩子们背着书包路过,到他们长大后邀请兔子哥去参加婚礼,中间有无数故事。

当初在东山口结识的歌手朋友,后来大部分去了丽江,只有兔子哥驻留此地,“我喜欢这里的人,东山口的地下隧道是我最依赖的舞台。

本文刊登于《南都周刊》2022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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