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段路,一座山
作者 周运
发表于 2022年4月

转山是什么?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于笔者,是头痛欲裂时看到发着金光的佛像,是沉沉夜色中的孤灯,是被藏獒围堵时绝处逢生的奇遇,是能让人忘记熊和狼的狂风暴雨……

阿尼玛卿作为藏传佛教的神山,既有威严壮丽的雪山风光,也孕育了无数生灵。左页图为阿尼玛卿的哈龙沟口冰川;右页下图,作者正走向察那卡多的两座佛塔。

这次转山,转的是阿尼玛卿。

阿尼玛卿,位于青海省东南部,呈西北至东南走向,主峰玛卿岗日海拔6282米,为黄河流域最高峰。作为藏传佛教四大神山之一,阿尼玛卿是传说中的世界九大创世神之一,主宰着山河大地,在安多地区的藏语中,意为“黄河地区伟大的山神先祖”。

阿尼玛卿是我早就向往的所在。我没料到的是,此行会有如此多的艰难险阻,恰似为我量身打造的“取经路上的八十一难”。时至今日,我都无法解释,当时的自己是如何振作起来,一步步完成朝圣之旅的。我是个无神论者,但这一次神奇的经历让我相信,我在冥冥中得到了指引和庇佑。

不是我选择了阿尼玛卿,是阿尼玛卿选择了我。

1出师不利,严重高反袭来

一切还是从飞机在果洛玛沁机场落地说起。

我带着大堆行李踏上机场大巴时,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乘客的注意。他们好奇的目光,扫过我背上堆砌的大包小包,以及手里的登山杖和帐篷,终于成功地找到了我这个人在哪里。坐定后,隔壁的小伙儿问我:“是来登山的嗎?”我喘着气回答:“转山。”小伙儿年轻的脸庞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和羡慕,原来他也很想去转,苦于没时间。小伙儿从事地质勘探工作,经常来回于玛多和玛沁,中途会路过阿尼玛卿,但苦于工作太忙,每次都是擦身而过,这次又要匆匆赶往达日。

司机把我放在离宾馆最近的十字路口,下车后我开始感到不适。毕竟玛沁县城海拔3750米,比拉萨还要高出100米。我坐在公交站的长凳上缓了好久,才敢扛起所有行李走到宾馆。入住后,下楼吃饭顺便晒了会儿太阳,一阵困意袭来,我打算回房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就出发。但没想到这一躺,竟是三天。

傍晚时分,头痛来袭——我意识到自己高反(高原反应)了。因为毫无食欲,便用水壶煮了茶叶,喝了一杯就昏昏睡去,希望明早能够好转。夜里出了很多汗,难受得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于极难受中瞥见外面漫天彩霞——窗口正对着城北的喇日寺,我看到寺庙的屋瓦,还有山坡上那一尊巨大的金佛在阳光下闪耀。但此刻我的意识模糊,身体被头痛、反胃、无力、耳鸣轮番碾压……高反更加严重了。

就这样躺到中午,口渴难耐的我挣扎着爬起来,冲了一杯葡萄糖水,喝下去没多久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呕吐不止。身心交瘁中,理智让我跌跌撞撞地下楼续房。回房后我坐在床角,试图通过冥想和腹式呼吸减轻缺氧症状,可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地躺下了。躺下后意识并没有完全得以休息,我听见外面大雨滂沱而过的声音,听见冰雹劈啪作响的声音……渐渐感觉身体化作一滩泥,随着雨水卷进下水道,越陷越深,在黑暗中喊不出声,透不过气。

不知何时,雨似乎停了,鼻子最先被唤醒,那是牛肉汤的味道。睁眼,窗外是热闹的袅袅炊烟。三十小时没有进食的肠胃依旧不适,但似乎可以接受点甜的东西。我吃了少许八宝粥和几个果冻,又吞下两粒盐丸。不敢喝水,微张着干裂的嘴唇维持呼吸。躺到半夜头疼依旧不依不饶,只好又坐起来冥想,试图用专注呼吸来缓解一点痛苦。正襟危坐间,透过窗外黑沉沉的夜,我兀自看到山坡上有一盏孤灯,不知那是诵经阁还是佛像的灯光。这时一个意念跳入脑海——计划应该改变了。我原定走完阿尼玛卿的西侧之后,就放弃东侧,直接前往玉树,去转另一座神山:尕朵觉沃。目前看来,玉树是注定不能成行了。“将阿尼玛卿转完”,一个念头说——如果能撑过当下高反的话。

随即我又陷入昏睡。再次醒来,已是到达后的第三天早上了,身体似乎有所恢复。窗外天气极好,天光云影在绵延起伏的山坡上静静流淌。我望着喇日寺那尊默默陪伴了我许久的巨大金佛,看见下方成片经幡猎猎飞舞,终于感觉到自己又“活了过来”。

到达后的第四天,虽仍有些许不适,但我终于重振信心,收拾好行李出发了。

被高反给了一个下马威的我,终于坐上了从玛沁县开往玛多县的大巴车。班车离开城区,走上德马高速,向西北方向而去。随着路边的风景从楼房街道变成铺满草甸的山丘河谷,此前高反带来的低落情绪和城市的喧嚣一起被抛在身后。

我真的要去转山了,并且无法回头。

2惊险,遭遇藏獒围堵

车行约一个小时后,驶出雪山二号隧道,司机靠边停住。下车,穿过高速公路,翻过护栏走下路基,钻过一道铁丝网后,我终于看见那两座标志着转山起点的佛塔。

本文刊登于《环球人文地理》2022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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