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美术馆馆长:是学术引领者,还是企业打工人?
作者 孙行之
发表于 2022年3月
2018年6月8日,“蒙娜丽莎的微笑&文艺复兴三杰——贝利尼家族收藏大展”在杭州的浙江展览馆开幕。沈其斌(左)和贝利尼(右)。

如果说官办美术馆像在平静湖面上行驶的大船,那么民营美术馆更像是海浪中搏击的小舟。前者有源源不断、相对稳定的财政拨款,后者的命运则完全系于企业的经营情况和创始人的个人意志。

证大集团遭遇重创,但喜玛拉雅美术馆还在。或许到了这个时候,才是考验一家美术馆生命力的时候:在资金来源上,在声望上,它能否脱离“母体”独立存活?绝大部分民营馆不具备这种能力。但沈其斌领导下的喜玛拉雅显得有些特殊。

與此相关的另一件事是:据业内估计,中国90%民营美术馆馆长任期不超过4年,而沈其斌与戴志康合作10多年。沈其斌曾短暂离开美术馆,但在2019年戴志康自首后,他接任了美术馆法人。

沈其斌知道,外界能够感受到美术馆的存在。而这座美术馆是否能够继续存在,对曾对它寄予厚望的戴志康来说,意义是不同的。

喜玛拉雅是中国成立最早,也曾最有口碑的美术馆之一。但如今,它显得有些萧疏,全无当年在艺术界引领一时的盛景。展厅正在办一个名为“磁场”的展览,书店也在营业。穿过表达手法前卫的装置作品,我进入一个满溢樟木香气的“老房子”。“老房子”由采集自一栋徽州老房子的木雕拼接而成,刻工精细,古意盎然。沈其斌提着一个半旧保温瓶,脚蹬一双老布鞋,穿着黑色对襟唐装,缓缓走上二楼。

沈其斌是当代艺术策展人,三座美术馆的创始馆长。其中,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是第一座官办专业现代美术馆。喜玛拉雅美术馆则是早期民办美术馆中的标杆。2年前,他又在青岛参与创办了黄盒子美术馆。这样一个当了近20年美术馆馆长的人,如何看待企业家与美术馆的关系?又如何看待自己的角色?

Q =商评

A =沈其斌

- 01 -人骨子里都有“光宗耀祖”的想法

Q: 2005年,喜玛拉雅美术馆的前身证大现代艺术馆开馆了,这算是中国很早的一家民营美术馆。据说,戴志康原本只是计划在证大开发的大拇指广场做个画廊,是你劝说他搞美术馆。你当时提出这个计划是怎么考虑的?

A:18年前,也就是2004年,我还在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当馆长,戴总来拜访我。当时上海现当代美术馆还不多,多伦比较受关注。他当时说,他想在大拇指广场做一个画廊,面积大约200平方米,每年预算200万元。他说,搞房产开发,不能只有商业,他希望把大拇指广场当作一个“家”来经营。

我说,如果仅仅做一个画廊,我不感兴趣。上海已经有很多画廊,我认为画廊还是一个很简单的交易行为,而且能到画廊买画的人其实很少,做画廊并不是一个有公共性的事情,和周围的居民发生不了联系。我当时对他说,如果你真的想做文化上的事,我可以做方案,但面积不是200平方米,而是2 000平方米;预算也不是每年200万元,而是1 000万元。

其实,在此之前,《东方早报》发过一个关于我的专访。我当时就提出一个判断:美术馆的战国时代即将到来。我判断,整个社会财富增加,中产阶层数量增加,这两个增加达到一个临界点时,社会就会有一个财富转型。这种转型,蕴含着大量的机会。西方社会是一面镜子,能够反观我们的未来。西方的财富阶层发展到一定阶段,家族就会用基金会的方式来做美术馆,这是一个必然趋势。从宏观上说,中国社会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大量的财富就会转入这个领域。

Q:戴志康当时是什么反应?

A:戴总有一点犹豫,他说要考虑一阵子,后来他还是答应了。

本文刊登于《中欧商业评论》2022年1期
龙源期刊网正版版权
更多文章来自
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