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堡的锥子草
作者 郭梦君
发表于 2022年5月

云石堡里有一种草叫锥子草,学名叫做针茅,夏天有,冬天也有,除色泽随季节递嬗而渐变,茎叶怒放的姿态恒定且持久

——题记

云石堡不远,就二里路。张二窑村的老人们都这么说。村子里除了老人,就剩下几只毛色枯黄的土狗了,而右玉的乡村大抵如此。

永丽每次从县城去旧云石堡,总要绕道张二窑村。赶上杏花绽放时节,就穿梭在破旧的街巷里,随处乱拍一通。除了杏花,他也拍古旧的房屋,还有房屋前面的土墙,还有木头扎起的篱笆,每根木头顶部都倒扣一个八宝粥的易拉罐……然后站在一户人家的院墙下,昂首眺望西侧山岗上的云石堡。

那座堡,像极了一个被甲执锐的戍士,在晴空之下,屹立了五百年。五百年足够长,多少兴盛都衰落了,多少青春都垂暮了,多少璀璨都凋零了,即使他身旁的张二窑村,曾经五畜兴旺,香火鼎盛,现在不也人丁稀落,阒然无声?永丽想,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这个村子会从地球上抹去。而那时候,云石堡是否还能够矗立在高岗之上?永丽又想,即使云石堡风化成土,那种叫锥子草的植物,一定不会消亡,每至暮春,总会依时而生,应时而长,该绿时绿,该黄时黄,岁岁年年,周而复始。

已是农历九月末,再过两天就是霜降,一早一晚,右玉冷得要死。永丽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要看看云石堡的锥子草。他是在太阳出山之前出发的,衣服穿得很厚,外面还披了一件军大衣。

远远的,永丽看到那座方方的土堡被浑圆的土山托举着。那时,太阳刚冒出一张熟透了的白脸,光线把土堡涂抹得一派金黄。金子般的颜色,炫目而令人悸颤。最显目的,不是土堡的颜色,而是堡内一座高于土墙的墩台。那种叫锥子草的植物就生长在墩台四周的土塍上。

在永丽印象里,家乡最不缺的除了树,就是古堡与墩台。树是现代人改变自然的杰作,墩台则是右玉的先民用于报警的关防工程。古人把墩台又称作烽燧。所谓“昼日燃烽,以望火烟;夜举燧以望火光也”。

从三根慢条斯理旋转着的风力发电的桨叶下面穿过,越野车直抵云石堡的瓮城。

从车上下来,永丽那张并不光洁的脸,瞬间变得青紫,风声直往耳朵里钻,人也在风力的作用下摇摇摆摆。

倒是天上淡淡的云翳,悠闲地一路向东移动。

永丽每年都要来几次云石堡,就像照看宗祠那樣虔诚。夏天的时候,他在云石堡的瓮城外面立了一块大石头,刻着“旧云石堡”四个字,青石红字,少了许多苍古,多了一点时尚的味道。字是他请一位当地的书法家写的,从十幅字里挑出一幅。

看到残缺的瓮城,永丽脑子里蹦出一个名词——“小鬼子”。瓮城原来是包砖的,抗战年代,日本兵让人把瓮城的墙砖掰下来,运往山下修了炮楼,砖堡变成了土堡。土堡怎禁得住风吹日晒?3丈6高的瓮城堡墙一截一截坍塌了,塌下的黄土被大风清扫得干干净净。

本文刊登于《山西文学》2022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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