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坛草寇”丁聪与张仃
作者 李兆忠
发表于 2024年3月

张仃和丁聪都是著名画家。也许是因为名字中都带“丁”字,也许是因为年龄、个头相仿,也许是因为都画漫画,美术圈外的人有时不免将他们混淆,以为“小丁”即是“张仃”。然而,他们确是两个人,而且是好朋友。

两人出道都很早,性格、气质及人生经历却大不相同。张仃是东北流亡少年,蹲过国民党的监狱,一度穷困潦倒,狂放不羁。丁聪则出身于艺术家庭,父亲丁悚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沪上著名漫画家、美术教育家,中国的第一块“漫画协会”的牌子就挂在他家的石库门柱上。丁家的客厅里经常名家云集,含珠吐玉。因为受环境的熏陶,也因为自己对艺术的痴迷,丁聪少年成才,气质温文尔雅。

尽管如此,他们却膜拜同一个艺术大神——张光宇。张光宇像一块磁铁,从不同的方向将他们吸引过来,甚至连他们订交,都与这种吸引有关。1940年初冬,两位画家在山城重庆相遇,张仃晚年在《不画句号的小丁》一文中回忆道:“1940年,我和胡考从延安到重庆,我俩准备借助张光宇的社会关系出本杂志《新美术》,来介绍解放区的美术。当时张光宇和丁聪在重庆中国电影制片厂工作。在等待出画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我们经常一起去中苏友好协会画素描。这里我要说一条他漫画的缺点:我认为小丁的漫画太注重素描的关系了。这是我和小丁第一次见面,不久‘皖南事变’爆发,胡考到了香港,我又回到延安。”

一张黑白老照片见证了这“第一次见面”的惬意,背景是中国电影制片厂的外景拍摄地,很奇特,像一艘破旧的大帆船,五位自许“画坛草寇”的漫画名家,个个衣冠楚楚,神态轻松自然,具有绅士风度。特伟、丁聪、胡考为一组,或凝神站立,或低头沉思。张光宇手持拐杖侧立边上,身体微前倾,风度翩翩,视线与丁聪相对,两人似乎在交谈什么。只有张仃,叉开双腿,双手抚膝坐在地上,露齿开怀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个场面令人生发幽情与遐思:即便是面临内忧外患的艰难时世,艺术家们凭赤子之心,照样可以“浪漫”,照样可以“潇洒”——当然,这还需要相应的“人脉”,正如张光宇在他的美文《云彩》中表达的那样:雾下的重庆,看不到好的云彩,令人郁闷,但朋友们在这里相聚,文艺上谈心的机会很多,学问上得不少进境,于是,朋友的风采化作“心境上的云霞”。诚哉斯言。其实,张仃千里迢迢由延安来到重庆,与张光宇一起创办《新美术》杂志,与此前缺少趣味相投的朋友有关,这里暂且不表。

至于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张仃与丁聪有什么接触,张仃在文中并无讲述,《丁聪年谱》(西泠印社出版社2019年版)亦不见记载,第三方的佐证至今阙如。鉴此种种,笔者认为:由于性情气质上的原因,环境虽宽松自在,其乐融融,但其时张仃与丁聪并未深交,没能留下可圈可点的谈资。

本文刊登于《书屋》2024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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