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的筋骨、温度和文化使命
作者 徐刚
发表于 2024年4月

在今天的文学现场,批评开始高度的体制化了。在这个由作者、出版商、官方机构、批评家、期刊发表平台,以及读者共同构成的文学流通体系中,作家们更像是文学产品的原料提供者,作为“幕后金主”的出版方承担文学的生产和销售工作,而批评家更像是广告商,他们与期刊杂志一道承担了文学成品的推广环节,并配合出版方将产品推销给作为消费终端的读者手里。因此对于作者和出版方来说,无论是追求经济效益(销售量)还是追求社会效益(评奖),都高度依赖批评家的密切合作。在此,要想成为一位合格的推销者,批评家不仅要“有才”,能写能说,还得“有颜”,他们随时都得抛头露脸,得经受这个“看脸”时代的重重考验。此外,还得会表演,如果能讲段子,会说“脱口秀”,那就再好不过了。当越来越多的作家开始直播带货时,批评家也在谋求“破圈”……

当批评家深度嵌入到这样的批评体制之中时,批评的弊端想必是一目了然的,批评的“甜蜜化”和“软文化”也就不可避免。聪明的批评家,总是擅长操弄成色不一的所谓“甜蜜的批评”。为了一些散碎银两,他们甘愿充当书商的“帮闲”,不惜让批评沦为沿街叫卖的吆喝。“分赃不匀狗咬狗,槽里无食猪拱猪”,有人曾如此奚落所谓的批评界。在等价交换的市场原则面前,批评已然失去了它理应具有的品格和力量,节操尚且不保,遑论什么尊严。批评的颜面正在丧尽,批评家不过是卑微的乞食者,或是流落街头的“没皮没脸的杂耍艺人”。

今天的文学批评,包含着太多的“奴颜”和“媚骨”。从这个角度来看,倘若说文学批评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想必并不是危言耸听。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能够真切地感受到鲁迅先生的教诲所具有的振聋发聩的时代意义。先生早就提醒过我们,批评是应该有“筋骨”的。批评的战斗性,恰是其“筋骨”的体现。在鲁迅先生那里,文学批评总是被寄予“文明批评”和“社会批评”的鲜明倾向。如他在《华盖集·题记》中所言的,“我早就很希望中国的青年站出来,对于中国的社会,文明,都毫无忌惮地加以批评”。为此,他对真正的“文人”提出了要求,他们应该“像热烈地主张着所是一样,热烈地攻击着所非,像热烈地拥抱着所爱一样,更热烈地拥抱着所憎”,“不但要以热烈的憎,向‘异己’者进攻,还得以热烈的憎向‘死的说教者’抗战”。在此,将“文人”置换为批评家,显然是更加恰切的。在《批评家与创作家》一文中,鲁迅对批评有着更加透彻的阐释:“文艺必须有批评;批评如果不对了,就得用批评来抗争,这才能够使文艺和批评一同前进,如果一律掩住嘴,算是文坛已经干净,那所得的结果倒是要相反的。”在鲁迅看来,文学批评是一项严肃而切实的工作,批评是有“筋骨”的。

然而面对今天的文学批评,在反对阿谀奉承、庸俗吹捧,倡导“批评精神”,增强朝气锐气,做好“剜烂苹果”的工作的同时,也要警惕出现截然相反的状况。因为有时候,批评家也会“滥用批评的权威”。

本文刊登于《长江文艺》2024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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