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的芦苇迎风而立
作者 吴佳燕
发表于 2024年4月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很多作家钟情于写水,一方面是把水作为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实物,更多的是当作一种精神意象和内心写照,而且各花入各眼,正如老子看到的是“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孔子看到的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张若虚看到的是“春江潮水连海平”,苏东坡看到的是“大江东去,浪淘尽”,而《红楼梦》里的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想必这些千古遗风也深切地滋养过陈旭红,无论是现实生活从水乡到都市的迁移,工作过多年的东坡赤壁,还是从她出道的那篇小说《白莲浦》到其他小说中经常出现的与水有关的意象,都可以看出她的古典情怀和对水的喜爱。

白莲浦是陈旭红的精神原乡。那是她家乡的一大片河浦,生态和谐,人情温暖,浸润着少年成长过程中所有的快乐与美好。连《白莲浦》的叙事文风都那么轻盈空灵,清爽而有诗意,让我们看到一个心思细敏深沉、缺乏安全感又极度渴望爱的弃儿,如何在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兄妹的情义包裹和生死体验当中,感受到生命最苍凉而坚实的底色:“白莲浦的旧日时光幽幽地潜伏在我的心底,我所有的向外延伸都凭借它的内力,是它支撑着我。”而当水乡少年离开庇护,去往更大的世界,仍需在现实与内心不断折返,藉此休憩、疗愈与汲取力量,并在无数的水边、渡口依稀还乡。

到了《阿弥渡》,曾经懵懂天真的少女白云,已经成长为一名沉静内敛的中年女性。世事洞明而不会人情练达,个性拧巴而心事重重,连语言叙事都跟着有些拎不清的黏滞与缠杂,然而又能清晰地看到一位敏感自尊、纠结自持的女性,在经历了一番情感和生活的锤炼之后,对自我与初心的维护。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白苇。水边的芦苇,相较于依存的水而言肯定更脆弱易折,然而它亭亭玉立、摇曳多姿,视野开阔而品性纯洁,充满女性的柔美和韧性,并向往着舟行水上的恣意自如,正如苏子《赤壁赋》曰:“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最重要的,它还是一棵有思想的芦苇。

当水边的芦苇学会了思考,它也变成一位智者了。

本文刊登于《长江文艺》2024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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