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庸,老顽童
作者 姜雯
发表于 2024年4月
漫画家朱德庸

要采访朱德庸,心里还有点偶像情结,毕竟电视剧《粉红女郎》大红大紫的年代,当时我虽少年不知愁滋味,但十分喜欢跟着刘若英扮演的“结婚狂”一起唱着:“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一辈子都这么孤单……”

而从电视剧开始,我认识了《粉红女郎》原著的创作者、漫画家朱德庸,又似懂非懂地看起了四格漫画《涩女郎》《双响炮》《醋溜族》等—对于1980年代出生在大陆的小孩来说,朱德庸漫画里的那些人物形象是很新潮的。此外,朱德庸还著有《绝对小孩》《大家都有病》《关于上班这件事》《什么事都在发生》等深受两岸读者喜爱的漫画作品。

3月7日,我来到朱德庸位于台北市的工作室。工作室布置得相当有趣,除了陈列了朱德庸的书以外,还有不少好玩的摆设,可以看上一阵子。朱德庸和妻子冯曼伦晚到了一些,因为去张罗蛋糕。草莓蛋糕摆在一个有猫咪探出头的白色碟子里—这碟子也太好看了吧,是懂得寻找生活中小趣味的两个人啊。

“我说要迟到了,蛋糕就不要买了。”朱德庸讲话很慢,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灰白,发尾有个外卷的弧度。

“我想说你们可以一边吃一边聊。”朱德庸的太太冯曼伦帮忙招呼着。

朱德庸并不擅长与人交际,也不喜欢被采访,他形容自己是隔着玻璃球在观察这个世界。朱德庸在53岁的时候被诊断出阿斯伯格综合征,这让他“原谅”了孤僻的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但哪怕出生于1960年的朱德庸已经64岁了,用当下时髦的语汇来形容的话,他仍旧充满“少年感”。向内探究就会发现,这是因为朱德庸的心里住着一个小孩,而朱德庸也小心保护着这个小孩,让他得以一直保持赤子之心。

在自己的世界和自己玩

“老实说,我碰到我太太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玩,在心里面玩。”

这是不是因为阿斯伯格综合征,朱德庸自己也搞不清楚,但他就是没办法和别人玩在一起。而且,只要跟团体在一起,自己就是最倒霉的那个—不仅玩具抢不过别人,就连幼儿园下午发饼干,轮到朱德庸的时候,饼干就刚好没了。

他干脆跟虫子玩。老家庭院的花草里有各种昆虫,蚂蚁、蟑螂、蜜蜂……还有蜘蛛,它们是朱德庸的朋友。“那个世界就是我所有的世界。我跟虫子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会有隔阂,不会自闭,也不会自卑。”

长大一些后,朱德庸便从观察虫子转而观察行人。观察之后,他便在脑海里想象,如果自己碰到这个人,会与之发生怎样的故事和情节—这大抵便是他所谓的“在心里面玩”,凭借观察和想象,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

因为学习成绩差,朱德庸一直都是那个在学校和家中不得宠的小孩。他很确定母亲并不喜欢自己,所以每次受了委屈,朱德庸就用笔将受到的气全部画下来。而画画,是朱德庸内在小孩与外部世界沟通的桥梁。

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的呢?朱德庸也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四五岁的时候父亲给了他一张纸、一支笔,他便开始画画。也沒人系统性地教过他怎么画,小学参加美术比赛,他连水彩要沾水都不知道,只是干巴巴地在那边画,心里想着:奇怪,为什么别人的笔那么好画。

朱德庸并未将自己的绘画才能定义为天赋,他更倾向于认为那是一种命运。曾经只要有一个人阻止他画画,他都不会成为“漫画家朱德庸”,因为作为成绩差的孩子,他只是个被“放牛”的、性格孤僻的孩子罢了—“在那个时代,至少家长允许孩子没出息。”朱德庸如此解释这股“命运”。

而长大以后的朱德庸也才明白,自己学习成绩差是因为有识字障碍,而阿斯伯格综合征让他本就与外界沟通存在一点障碍,自己与他人之间的交流常常存在一定信息差。所以,知道自己患阿斯伯格综合征的时候,朱德庸很想抱抱曾经那个还没长大的自己。而阿斯伯格综合征,又何尝不是一种“命运”呢?

知道自己患阿斯伯格综合征的时候,朱德庸很想抱抱曾经那个还没长大的自己。

当然,不喜欢与人接触,不代表对这个世界没有好奇,朱德庸将自己对世界、对人与事物的观察全都用笔记录了下来。念大学的时候,系刊让他帮忙画东西,没想到系刊发到外面被报社主编看到。主编甚是喜欢,便向他约稿,于是朱德庸慢慢进入了这一行。

1985年,25岁的朱德庸开始服兵役。他晚上用手电筒照明,创作的《双响炮》在《中国时报》连载,一时之间,声名大噪。

本文刊登于《南风窗》2024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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