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才子书”与西方汉学
作者 廖琳达
发表于 2024年4月

“十大才子书”系由清初离经叛道的评点家金圣叹以及毛纶父子评定的“六大才子书”演变扩充而来,先指《庄子》、《离骚》、《史记》、杜甫诗、《水浒传》、《西厢记》为“六大才子书”,后又指《三国演义》为第一才子书。其说一出,震动文坛,卫道者围而剿之,书商却从中看到了商机。于是书商与评点家合谋,纷纷推出小说、戏曲的评点本兜售,自称第几第几才子书。逐渐公论集中为十部书,即第一才子书《三国演义》,以下依次为《好逑传》《玉娇梨》《平山冷燕》《水浒传》《西厢记》《琵琶记》《花笺记》《捉鬼传》(又名《平鬼传》),以及《驻春园》(或《白圭传》《三合剑》)。自顺治元年(一六四四)到乾隆四十七年(一七八二)陆续编定,依次出版发行。时人亦热衷于以排序代替原书名,例如许时庚于清光绪十六年(一八九0)出版的《三国志演义补例》就说:“竟将《三国演义》原名湮没不彰, 坊间俗刻, 竟刊称为《第一才子书》。”

早期欧洲汉学家翻译中国小说、戏曲,其选目大都属于清初“十大才子书”之列,可见其受到清初评点和出版界时风的明显影响。一八二四年英国人汤姆斯(Peter Perring Thoms,1790-1855)在他的《花笺记》英译本序里说:“《花笺》是用广东一种口语诗体写成的作品,有着众多的男女读者。评论者给它很高的评价,将其与另外一部爱情作品《西厢记》并列。”一八六0年法国汉学家儒莲(Stanislas AignanJul ien)亦在其《平山冷燕》法译本序里说:“在中国,这是一本所有文化人都读的书。”在华传教几十年的美国基督教北长老会牧师丁义华(Thwing Edward Waite)目睹了清代后期“十大才子书”的流行, 他在香港发行的《中国观察》杂志一八九七年第二十二卷发表的《中国小说》一文中介绍了二十种中国读本或丛书, 第一种即为“十才子”。他说:“我们将首先注意到最常见的十本书,其中包括一些最好的故事。几乎每个书店里都能见到这些书。”

清初风靡的小说、戏曲,被西方人视作学习白话汉语的教材,因此在江西的耶稣会士马若瑟(Joseph de Prémare)写《汉语札记》就采用了许多《元曲选》《水浒传》《好逑传》《玉娇梨》里的句子作为汉语语料。马若瑟在《汉语札记》第一章“口语及通用语体”里说:“我现在着手阐明汉语的独特禀赋和内在美……我首先指出一些我从中找出语言例证的作品,我只提最重要的,所有这些作品都是戏剧和小说。首先是《元人百种》……《水浒传》……《好逑传》《玉娇梨》……”在广州经商的英国商人威尔金森(James Wilkinson)也选择了翻译《好逑传》来练习汉语。十八、十九世纪的传教士购求中国小说、戏曲作品以及欧洲学者对其进行挑选翻译时更受到影响。例如英国德罗莫尔片区主教珀西(Thomas Percy)一七六一年在《好逑传》英译本序言中称:“……这本书对于中国人来说相当重要,否则一个外国人不会去翻译它。”

传教士按目索骥买来这些流行作品送回欧洲,欧洲图书馆里就有了其书样。例如法国汉学家傅尔蒙(Étienne Fourmont)一七四二年编纂的“巴黎皇家图书馆汉籍书目”里有《好逑传》《玉娇梨》《三才子》《平山冷燕四才子》《西厢记》《琵琶记》《三国志》《第五才子书》等;德国肖特(Wilhelm Schott)一八四0年编纂的“柏林皇家图书馆汉籍书目”里,在“才子”目下有《三国志》《西厢记》《琵琶记》《花笺记》等。

本文刊登于《读书》2024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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