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与人生
发表于 2025年9月

作为一个不算太知名的历史人物,一般人对于匡衡可能了解不多,但若说到“凿壁偷光”的故事,怕是多数中国人都有耳闻。

没错,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匡衡。《汉书·匡衡传》记载,匡衡自小家贫而好学,很早就出来打工挣学费。显然,这又是一个十分励志的故事,匡衡最终学有所成,特别是凭借对《诗经》的独到理解获得了时人的高度赞誉,其中就包括当时还是太子的汉元帝刘奭。

汉元帝即位后,匡衡在车骑将军史高的举荐下调入中央,汉元帝对这位老相识也是厚爱有加,此后匡衡仕途坦顺、一路迁升,并积极对一些朝政得失发声。《论治性正家疏》即是他在担任光禄大夫、太子少傅时向汉元帝所进。当时汉元帝性格柔懦、当断不断、易于被亲信左右蒙蔽的缺点已经显现,应当说,这篇疏文是带有很强现实针对性的。

疏文可分为四段。第一段自“臣闻”至“佑助其治也”,开宗明义指出:“臣闻治乱安危之机,在乎审所用心。”即心性为首,关乎国家治乱安危。这也是儒家思想的一大特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构成一个自洽的逻辑推演与闭环系统,即欲治人,先治己,所谓君子反求诸己,也是这个意思。那么,如何修养心性呢?匡衡给出的答案是“承宣先王之德”,并举了周成王忠实继承周文王、周武王治道的例子。简言之,这也就是孔子所说的“克己复礼”,既然先圣、先王已经留下了完备的制度遗产,也取得了成功实践,那为什么要去改变它呢?

第二段自“陛下圣德天覆”至“盖至德之本也”,从追溯历史引到治政现实上,重心仍落在“遵制扬功,以定群下之心”。匡衡指出,元帝宅心仁厚,关爱百姓,但为何仍“阴阳未和,奸邪未禁”?根本原因就在于朝廷放着已有的先王制度不用,却非要“务变更之”,结果新的制度不能适用现实(“不可行”),造成人民困扰,于是只好又改回去。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吏民无所信”,大家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了。因此,与其如此,不如从一开始就坚定地执行旧制,“遵制扬功,以定群下之心”。匡衡在这里引用了孔子将《诗经》“无念尔祖,聿修厥德”(牢记祖先德行不可忘,用以修习品性)著之《孝经》首章的例子,这也是中国文学(文章)的一大特点,总要引述一些圣人古训作为佐证,甚至有时只起到段落之间的承接作用,比如下面。

第三段自“传曰”至“所以崇圣德”,也是疏文的中心,讲具体如何治性。段首开头“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出自《韩诗外传》,匡衡在疏文中多次引用《诗经》,看来确实于此钻研很深。匡衡强调:“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大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大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必审己之所当戒而齐之以义,然后中和之化应。”应当说,匡衡关于治性之道的论断是颇有新意、令人警醒的。与一般劝人改过向善不同,匡衡在这里列举的,除去寡闻少见外,其余可以说都是优点,而匡衡却表示,优点本身也存在不足,或者说也存在着向缺点转化的可能。例如,聪明当然是好事,但太过聪明、凡事看得太清楚,就可能对人过于苛责,容不下别人一丝缺点,更不用说耍小聪明来待人处事了,自己很累,别人也很累。

本文刊登于《月读》2025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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