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读的《陶庵回想录》
作者 陈青生
发表于 2023年1月

最初知道陶亢德先生写有回忆录,在距今四十年前。

一九八一年前后,我着手从抗战时期报刊上收集其中刊载的与“孤岛”上海有关的作家书信工作。到一九八三年初,这项工作大体完成,便逐步转为访问或致函有关作家或报刊编者,向他们了解有些书信在报刊登载时被删节的文字,以及当事人一看即知而外人不谙其详的人物或事件。因为在一九四0年初接连两期《宇宙风·乙刊》中,分别刊载了郁达夫、老舍致陶亢德的信,其中一信中有文字删节,另一封信中有人物需要确认,于是,在一九八三年一月的一个下午,按照得知的住址,我拜访了陶先生。

陶先生的家在胶州路一条弄堂楼舍的三层。时隔四十年,当时的详细情况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陶先生消瘦衰弱,卧病在床,倚靠在床头上为我解疑释惑。现在翻查《“孤岛”作家书信集》(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上海文学研究中心二00六年内部资料),其中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十七日郁达夫致陶亢德信中一段省略号的注释为“由《宇宙风·乙刊》编者所删”,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老舍致陶亢德信中“向兄”的注释为“即王向辰”,均得于陶先生亲口所告。这天还见到陶夫人,她个子不高,清癯干练,不时为陶先生送药端水,又管迎来送往。我还问起与《宇宙风·乙刊》有关的事,陶先生说,他可以帮我介绍一位朋友,但先要征得这位朋友的同意;如果这位朋友同意,你尽可向他请教。看到陶先生病体虚弱,我没有多留,很快就告辞了。

此后没几天的一月二十七日,我接到陶先生的信。陶先生在信中说:“ 承枉访甚感幸! 妄言废话,必甚可笑。”又告诉我:“××处已去信,告以若愿意,径函足下。”出于谨慎,也可见陶先生对朋友的尊重,他在信中没有直接写出友人姓名,而以“××”代之。第二天,我接到周劭先生的信,说:“顷接陶亢德君来信,知您要打听柳存仁致某某信一事,宇乙虽由我编辑, 至今已四十余年,不能记忆,倘您能携同该刊惠临,当可告知。若无该刊,倘示其详,或亦可回忆。”信中还告诉我他的电话号码。陶先生比我年长四十多岁,与我素昧平生,而给我的援助这么快捷有效, 让我意外,也非常感动。

周劭先生此前来过几次文学所,参加“孤岛”文学史料征集会议,我们已经相识,经过陶先生的介绍,我向周先生请教遂更加方便。后来见到周先生,他告诉我,陶先生保存了老舍《骆驼祥子》的手稿,还在撰写回忆录。这年六月下旬,我又接到周先生的信,告诉我陶先生“已于五月廿三日逝世,终年七十六岁,他写有半部回忆录,都是文坛秘闻,惜无处发表”。

本文刊登于《读书》2023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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