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0年12月2日，35岁的拿破仑亲自从教皇手中拿过皇冠，戴在了自己头上，随后亦为爱妻约瑟芬·博阿尔内娇美艳丽的头颅专配了一件稀世珍宝——由7颗贝雕组构成的头冠。每一颗贝雕篆刻的希腊典故，都是这位不可一世的君主写给她的终极情书：爱与痴迷。此后从瑞典公主英格丽，到卡尔十六世、古斯塔夫国王的妻子西尔维亚，这顶皇冠在瑞典皇室的女眷中代代相传。由此可见，文艺复兴赋予了珠宝“闪闪发光”以外的美学特质，那便是“故事性”。将希腊神话、罗马传说，乃至贵族亲友的头像刻上石头、戴在身上，令记忆乃至文化如影随行，大抵便是我这样的外行对西洋贝类浅层浮雕最粗浅的理解。相较于钻石之类硬宝石有限的创作空间，被唤作“有机宝石”的海洋物种显然更能展示“工匠精神”，材质分层、色彩有别的贝壳，便是以一种“柔软”的姿态任人摆弄，最终令随处可捡的“廉价物”彰显了“海洋之心”的金贵。

常年听古玩界达人强调“鉴宝不要听故事”，大抵西洋贝雕却得反着来，因它恰恰是要更为明确地传达信息，而且意愿强烈如“幽灵”，附着在女性的帽子边、遮裹喉部的立领处、手包的搭扣上，抑或别于胸口。如此这般，你便能读懂贝雕主人的身家与品位。尤其贝雕旧物，时间作为隐秘的“工匠”又为其多打磨了一层，浅刻于是有了更为深刻的“包浆”。现代女性佩戴它，会不自觉得生出些奢侈气息。

意大利“吃药”纪行

大约十多年前，我花了500多元人民币网购过一枚很小的贝雕戒指，普通的红底白头像，雕工粗糙，戒环大抵也不是纯银，戴在指上不到两小时便皮肤过敏了。曾听说国内文玩界有3个术语，分别是——“掌眼”“吃药”和“开门”。可想而知，当时的我是既不“掌眼”（眼力），容易“吃药”（买到假货），收来的东西当然也不可能“开门”（收到一眼真）。那么跨出国门去欧洲买贝雕，还需要牢记这三样么？答案是——必须。到欧洲旅行，与其说是为了开眼界，勿如讲想满足物欲更诚实。

跟多数初到罗马的观光客一样，我在头一天便跟驴友们打车直奔圣彼得广场，车子进入老城区的当口，我便被路过的满地精美雕塑惊得讲不出话，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大师贝尼尼确是足够亲民，能让每位路人都享受这些“神作”。即便是在广场外排队，只要抬一抬头，便可见顶层的天使石雕正微微颔首，俯视芸芸众生。这是个能用手中的几把刻刀打造出一整座天堂的奇妙世界，意大利作为贝雕发源地，需考验工匠精雕细琢功力的贝雕作品必然也是巧夺天工。因此，当时我满脑子不是膜拜米开朗基罗，却是环顾四周有无中古饰品店可供“剁手”。

巧的是，广场左侧有个兼销售门票的纪念品商店，我们需要拿着付费凭证到店内兑换罗马城各景点的通票，这样便可省去不少排队购票的时间。恰好一位驴友忘带凭证，便打车回旅馆去拿，就这样给了我等候和“吃药”的时间。

这家小小的店铺内，只有一个贝雕柜台，却已足够把我这种初来乍到的人唬住了。我迫不及待地指着里头一枚红底白雕的贵族少女头像胸针，跟店员说：“买了。”付钱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枚胸针售价700欧元，尽管是在欧元汇率低谷期，可仍然是烧掉了我近4000元人民币，吓得我付钱时手都哆嗦了。不停扪心自问：欧洲的正宗贝雕要这么贵吗？为啥我在国内网购只要几百块就能买到戒指？我是不是买亏了？可这是正经商铺总不会坑人吧？

在这枚贝雕拿到手的瞬间，其实我已经后悔了，尽管它直径超过5公分，在贝雕类饰品里不算小，可金属围边之类却是轻薄的合金，也没有传说中的“工匠签名”在上头。最让我“肉疼”的是，这胸针戴不到3天，扣环便坏了，只能自己配个链子当挂坠。

由于在欧洲购物第一击遭到“重创”，搞得我后来逛哪儿都不想再消费，看见商店的贝雕柜台更是快速穿行，怕越看越伤心。然而，在“吃药”中成长的“中古魂”却不曾离我远去。罗马城闲逛数日，在威尼斯广场的空灵之美与纳沃纳广场的浑雄气势得以振作后，我再度鼓起勇气，走进了台伯河畔的一家古董店。

金发飘垂的女店主目光如炬，一眼看到我胸口勉强挂住的“吃药”贝雕，于是拿出她自家的珍藏，那是一枚银底黄面、刻着古罗马皇帝侧面头像的贝雕吊坠，特别之处在于，挂件后部做成了密封的透明水晶盒，盒中装着一些古怪的黑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