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家与“修书印”
作者 陈腾
发表于 2023年3月

藏书印是古籍版本鉴定工作的重要依据,借助它的形制与内容,我们可以考订古籍的藏弆源流与艺术价值。自清代蒋光煦《东湖丛记》专辟“藏书印记”一节,记载形形色色、饶有兴味的藏书印,后世学者从不同角度整理和研究种类丰富的藏书印,大大丰富了篆刻学和藏书史的研究内涵。流传最广的恐怕还是范景中先生的那篇美文《藏书铭印记》。以藏书印的印文内容为分类标准,已有学者对此作了概括。不过,还有一类古籍的藏书印与修复、装潢相关而较少为人注意,本文姑且将其统称为“修书印”。

藏书家一般都非常重视古籍的修复工作,或将爱护古籍的话语“镂之金石”,钤印书上,告诫后世读者。明代常熟藏书家秦四麟,字景阳,一字酉岩,号季公,万历间贡生。秦四麟夙喜抄书,精校数过,所抄之书为收藏家所珍爱,特尊为“秦抄”。王文进《文禄堂访书记》著录明抄本《隶释》二十七卷,版心上刊“玄览中枢”四字,即秦抄本。此书后归德化李盛铎之木樨轩,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著录,今藏北京大学图书馆。秦抄《隶释》朱黄丹白,开卷灿然,其中一枚钤印惹人注意,印文如下:“《颜氏家训》曰:‘借人典籍,皆须爱护。先有缺坏,就为补治,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玄悟斋记。”

人生病了应当及时求医问药,藏书家如遇到心中宝爱的古籍破损毁坏,及时修复,方为爱书之道。《颜氏家训·治家》的这一句名言,常刻入私家藏书印中以为惜书之鉴。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著录元刊本《诗地理考》六卷,徐坊旧藏。此书钤“尚宝少卿袁氏忠彻”印,别有朱记,录《颜氏家训》“借人典籍”云云。这一枚六十五字长印的主人便是明初奇士袁忠彻(1376—1458)。袁忠彻字公达,又字静思,浙江鄞县人,佐明成祖靖难之役有功,官至尚宝司少卿。凌濛初《拍案惊奇》之“袁尚宝相术动名卿”,讲述的便是他相术精湛的故事。袁忠彻博涉多闻,著有《古今识鉴》,其藏书室名静思斋、瞻衮堂。

字數更多的“修书印”也有。宁波天一阁博物馆藏明嘉靖刻本《端溪先生集》八卷,目录之末钤有一枚朱文大方印。印文是“昔司马温公藏书甚富,所读之书终身如新。今人读书恒随手抛置,甚非古人遗意也。夫佳书难得易失,稍一残缺,修补甚难。每见一书或有损坏,辄愤惋浩叹不已。数年以来搜罗略备,卷帙颇精,伏望观是书者倍宜珍护。即后之藏是书者,亦当谅愚意之拳拳也。謏闻斋主人记”。印主顾锡麟,生卒年不详,字竹泉,一字敦淳,别号謏闻斋主人。

以上藏书印皆与古籍修复相关,不过藏书家只是奉劝后人修复破损的古籍,至于他本人有没有、会不会修书,则不得而知了。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书中说:“自晋代以前,装褙不佳;宋时范晔,始能装褙。”范晔既然会装褙古画,想必也会工艺更简单一些的古籍修复技术吧。

本文刊登于《书屋》2023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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