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孔乙己文学”引起了一些“读书人”的共鸣。“少年不懂孔乙己,读懂已是书中人”这种自我调侃的背后,也许隐藏着不少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面对失业时深深的焦虑和迷茫。
有人认为,问题出在年轻人放不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优越感。例如,有媒体称,学历的价值,只有在创造性的实践活动中,充分挖掘自身潜力的情况下才能得以实现。孔乙己之所以陷入生活的困境,不是因为读过书,而是放不下读书人的架子,不愿意依靠劳动改变自身的处境。“长衫”是衣服,更是心头枷锁。一时的困难不等于一生的失败。未来属于青年,希望寄予青年。
这种说法当然有一定道理。但是,仅仅号召年轻人脱下“长衫”,换上“短衣”;或者号召“孔乙己”去当“骆驼祥子”,肯定是不够的。这种做法,一方面无法回避“是不是那些自己穿了长衫的人,想忽悠别人脱下长衫?”的质疑,另一方面也可能模糊了关键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的一个基本事实是,大学生似乎“过剩”了——这些年来,大学一直在扩招,根据教育部的统计,2023年的应届大学毕业生将再创新高,达到1158万,同比又增加了82万人。大学生面临的就业压力可想而知。
是的,供求关系变了,这很重要。
但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供求关系的变化,没有带来相对应的就业格局的变化。现在,对一般的受过大学教育的脑力劳动者的需求(以及普通白领的薪酬水平)相对来说下降了,对体力劳动者的需求(以及普通蓝领)相对来说上升了。这种变化却似乎对有些大学毕业生的求职意愿没有产生应有的影响——这是“孔乙己文学”流行的根本原因。
何以如此?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将教育视为一种投资,从个人决策的角度来讨论。
一、工资和受教育程度明显正相关
众所周知,教育对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至关重要。而对于个人来说,之所以愿意在教育上投资,主要是因为存在教育工资溢价;也就是说,一般而言受过更多教育的人,参加工作后可以获得更高的收入。
以美国为例,根据著名经济学家克劳迪娅·戈尔丁和劳伦斯·卡茨等人的研究,在20世纪,美国的教育工资溢价是相当可观的。1915年的时候,多接受一年中学教育或大学教育可以让自己的收入提高11%。在接下来的1915年到1950年间,不同教育年限的人的工资差距大幅缩小。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这个差距略有扩大,然后到70年代又再一次缩小。

20世纪80年代,各受教育年限组之间的工资差距又一次显著扩大,90年代继续温和地增大。最后,到2005年时,多接受一年大学教育的工资溢价又大体回到了1915年时的高水平上。
中国也存在类似的教育工资溢价。网络上流传的不同版本的“大学毕业生起薪点”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例如,北京大学“全国高校毕业生就业状况调查”课题组的报告称,2021年博士、硕士、本科、专科毕业生的月起薪的算术平均值分别为14823元、10113元、5825元、3910元。
另据《2020年企业薪酬报告》,在疫情发生前的2019年,高中及以下毕业生平均起薪为3373元、专科毕业生平均起薪为4443元,本科毕业生平均起薪为5029元,硕士毕业生平均起薪为7057元,博士及以上毕业生平均起薪为9853元。
由上可见,从教育工资溢价来看,中国大学教育投资的回报是很高的,此外,一定的受教育程度(学历证书)往往还与落户、购房、报考公务员的条件,以及获得特定补贴的资格直接挂钩,因此有相当可观的附加价值。
当然,關键在于,对教育的投资还要从个人层面来看,因为平均数可能会掩盖不少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