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狗
作者 刘墉
发表于 2023年4月

每当冰雪的日子,我经过长巷,看着两侧人家帘帷深垂的窗子,总会想起那只小白狗,总觉得它会突然从某一个窗帘下钻出头来……

初到纽约的那年,我是不开车的,住在法拉盛区,每次为了到远在牙买加区的学校上课,总是走一段路去搭巴士。刚开学那段金风红叶的秋天,这些路不但不苦,还是种享受,但是当头上的枫红,转为脚下沙沙的叹息,再淋上暮秋的冷雨、寒霜,那感觉的肃杀,加上浓浓的乡愁,就有些惨惨戚戚了。

从爱希街的住所走出来,我总是左转到下一条街的路旁等车,车站右边不远有个小杂货店,天暖时,常有些西裔少年聚集在店门口,他们的喧哗惹我厌烦,但是随着天寒,孩子们都躲进屋里之后,却又寂寥了起来。初时还能捡捡脚边艳黄色的银杏叶子,排遣等车的孤单,到了北风起时,竟连叶子也难得了。

纽约的车子,并不像早先想象的那么准时,尤其是越区行驶,穿梭在小巷里的这种橘红色巴士,有时候可以让人等上二三十分钟。

起初我总是站在很近街心的地方张望,但是愈来愈刺骨的寒风,使我不得不瑟缩到墙脚。

那是一栋老旧的红砖房子,五层楼的公寓,大门在距车牌二十米的地方。对着车站,则是人家的窗子,总是垂着已经褪了色的、想当年应该是黄色的窗帘。

又是一个寒冷的日子,使我不得不紧靠在那栋楼的边上,以左前方大银杏树的树干来阻拦些许寒风。那风真是足以刺骨、裂肤的,仿佛刀子一样穿透我层层的衣服,加上脚下湿滑的地面,更有一股沁人的寒意,缓缓地透入脚心。

车子还是不来,我心里正冻得发慌,突然,身后人家的窗帘间,探出一个小脑袋,原来是只可爱的小白狗,想必它是站在一张椅子,或是什么东西上,费劲地撑着颈子向外张望,对我凝视。

它有着棕黑色的眼睛,好亮好亮,还有那黑色的小鼻头,顶着窗玻璃猛呼吸,似乎想嗅出我的味道,却呵出了一片水蒸气。

本文刊登于《今日文摘》2023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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