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生之,师教之,礼闻来学,不闻往教。教师之于学生,不光教本领,且管生活。
1920年,林语堂获官费至美国哈佛大学留学资格,并答应胡适学成回国后到北大任教的要求。不料到美国后,官费未按时汇至,生活陷入困境,遂打电报向北大告急。不久收到两千美元汇款,使之顺利完成学业。其先后两次得到以北大名义汇款的保证金,各一千银圆。回国后,“我去找校长蒋梦麟,感谢他借支两千大洋。蒋博士诧异地说:‘什么两千大洋?是胡适自掏腰包。’”此事直至70年代林语堂回台湾定居后,在胡适墓前才向世人泪流满面地讲述,令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胡适一生收入丰沃,然去世整理遗物时,发现只有余款153美元。人生价值,以深度评说,而非时间;金钱价值,以使用衡量,而非多少。
其实,胡适体面资助他人的行为早已感染了林语堂。林的英文小说《京华烟云》在美国出版后,重印多次,仅抗战期间的销量就达25万册。虽如此畅销,他却不肯自己译成汉语,而是交由郁达夫完成之。林语堂赏识郁达夫的文才,以这种方式使之体面地赚得了一笔资金。“英文精,中文熟,老于此道,达夫文字无现行假摩登之欧化句子”,1940年,林语堂致信当时南洋的郁达夫,请他翻译此书。为示郑重与诚意,从美国寄去500美元作为翻译订金,并附上原著所引用的出处、人名地名、成语等两册资料。林语堂的“一稿两投”之招,向来是其生财之道,同样内容,写一份中文,写一份英文,遂可得两份稿费,还不会有道德上的限制。有人赞之:中文好到无法译成英文,英文好到无法译成中文。他译未必如己意,却为助人而弃之,自是花香诗意的存在。
20世纪20年代,罗尔纲自家乡广西贵县来沪求学,先就读浦东中学、上海大学,后转入中国公学。其品学兼优,深得校长胡适赏识。1930年,罗尔纲于公学毕业后,因没有合适工作,胡适便请他到自己家里待机。半年后,胡家迁北京,罗随行,未几,罗因母病回乡,又于1934年春重返师门。为在生活上资助之,且使之坦然接受,胡适请他辅导自己的两个儿子学业,再则帮助整理父亲胡铁花遗稿。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插柳之恩,终身难忘,罗尔纲在胡家前后住过五年,“我还不曾见过如此的一个厚德君子之风,抱热诚以鼓舞人,怀谦虚以礼下人,存慈爱以体恤人:使我置身其中,感觉到一种奋发的、淳厚的有如融融的春日般的安慰”。风骨之士,真我性情,胡适具此标格。
优雅是一种习惯,体面地资助穷学生,是那个时代人们的普遍做法。据曾与胡适在驻美大使馆共事四年的傅安明回忆:“有一天晚上,胡先生在使馆宴客,客散后,他叫我到书房去,交了几封私函给我,托我次日到银行去替他买几张英镑的汇票分别附在这几封信内,然后挂号寄到英国伦敦去。原来他在伦敦的几个门生,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失业断粮,他寄去小款,或为他们在英生活费,或为来美路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