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凝视的力量与虚无的光芒
作者 辛泊平
发表于 2023年4月

认识茂明已经很多年了,读他的诗歌也很多年了,对于他的人,对于他的诗,在不同的语境下,我似乎说得也不少了。然而,这些“说”似乎总也无法抵达理想中的最后一句。所以,今天还是要说一说。集中阅读他的近作,除了那一以贯之的稳健与扎实之外,我还是读出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既让我欣喜,也让我怅然。欣喜,是因为这种变化切合了人生与写作的大势;怅然,是因为他终于还是没有写出我一直期待的青年专属的锋利与棱角。是的,郑茂明的诗开始呈现一种松弛的态势,既是语义上的松弛,也是节奏上的松弛。

松弛不等于松懈,茂明依然保持着结构上的严谨与叙述上的细腻。“我有幸,同时拥有了三座星空/它们分别是草籽、小白花和闪烁的石头/画眉草和鹅绒藤太小了,在低处/只配做蚂蚁的花园和寺庙/而头顶上的星空,过于庞大/让大地上的事物陷入无边虚无/因为渺小,我常于静默中俯仰明亮之物/并将它们视为照亮孤独世界的眼睛。”(《画眉草与鹅绒藤》)在这里,诗人放慢了脚步,压低了声音,用迟缓而又从容的声韵去感知世界。无论是草籽还是小百花,画眉还是石头,它们离我们很近,但又似乎很远。在现实的维度之外,诗人发现了一种不同于当下的秩序,在那个秩序中,万物并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相互支撑与相互成就。正如特朗斯特罗姆的《树和天空》所传递的信息一样,在我们习以为常的事物中,隐藏着我们未知的伦理。这种伦理不负责人间的价值判断,只负责尘世的生长与消亡。这首小诗体量虽小,却透着一股中年的澄明与通达。

美国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在《如何读,为什么读》中曾提道:“抒情诗在最强有力的时候,教我们如何跟自己说话,而不是跟别人说话。”在我看来,茂明正在沿着这种方向经营他的诗歌。当然,诗人的“跟自已说话”绝不是自闭式的自言自语,而是在寻找与灵魂最恰切的物象,是在为语言寻找贴心贴肺的倾听者与回应者。人世匆忙,人们缺乏倾听的耐心和热情,但广大的尘世自然会生出众多善于倾听的耳朵:“牵牛花攀上能缠住的一切/为草木接上彩色的小耳朵”“只有置身物外/眼前的无序才是自由的/充满着无限和真实/即使不用耳朵也能聽见”(《荒原》)。

本文刊登于《诗选刊》2023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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