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是会恋旧的。年轻时用过的茶杯、日记本、钢笔、围巾、棉布鞋等,仿佛都变成自己身体的外延,无端地金贵起来。也会守着一屉磁带、一堆唱片、一墙旧书和一两个堆满茶垢的茶壶待上一小会儿,我想多半是为逝去的时光寻找曾经顿足的点滴,打发一下内心的荣枯往事。
有时候,连自己都是奇怪的,什么狗啊、猫啊、有生命的、没生命的也死命地喜欢,就连年轻时埋藏最深的书法此时也枝繁叶茂起来,活生生地沉浸于那一方水墨之中。而我也一直固执地认为,书法或是绘画最好是附在那折扇之上,让附庸风雅的折扇越过唐风宋雨、明水清山,出落成那一顶民国的松上夜雪,才衍生几许魂魄,几许灵通。
多神呀!既可纳凉又可展示书卷气的折扇!
浑身都是中国味道,文气、自然、洒脱、高雅,打开是一方淡雅的水墨,折起是一颗安静的心,还有几朝发黄的旧事……
曾经,折扇作为文人们贴心贴肺的饰物,一袭长衫之下,折扇打开的是才子佳人的风情,写不尽人间冷暖,画不完山水自然,或许古人的韵味已经作古,如今的人们已经挣脱静然,那些墨香飘逸的折扇也只能孤躺在书桌上,沦为摆设而空度寂寞,没有了古人的那份欣然了。
从不介意与折扇共枕,说不定会在一首古诗里与心爱的人相遇,下一场桃花般的雨。
也可以是三两知己执扇窗前,伴茶、伴琴,最好再有一壶薄酒,以茶慢品人生滋味,以琴细理超然性情,以酒长饮豪爽风流,前可吟诗作对,后可挥毫泼墨,酣畅之际,抚开折扇,也抚开了每个人的心底时光。
真是难得糊涂,那些退了休的人手里还有,他们心里竟有郑板桥的一院竹。
一扇的风刮得梅花香,刮得桃花红,刮得雪满山,刮得兰草落,一切都是随意的,自然的,带着前世的缘由,想着自己是白面书生了……
女人说,那些手执折扇的白衣少年,潇洒着呢。
书本里有闺中女子爱慕摇扇公子的场景,街上那些进京赶考的举子哪个没有一柄自己亲书的折扇,不然,踱起方步来哪有学富五车的范儿,白熬了十年寒窗。
总会稔熟地打开,为同窗,为市面,为自己,也为心中的她。折扇,注定是文人们门风中的枝叶,有着呛人的文酸和风流气,每一次开屏,都是招摇的,豁达的,都有着谦谦君子的气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