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也天只
作者 李零
发表于 2023年4月

最早的记忆

2001年5月2日,早晨5点30分,单单打电话,他说:“请你千万别难过,奶奶走了。”想不到已经出院的她,还是无法抗拒衰老。单单说:“奶奶睡着了,94岁的她,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我躺在床上,泪流满面,想,拼命地想,追寻记忆中的母亲。

现在算起来,妈妈整整大我40岁,她1908年生,我1948年生。妈妈说,她有过7个孩子,和爸爸的兄弟姐妹一样多,可惜前面的4个男孩都夭折了。第一个孩子死时,她很伤心。她说:“现在回想,恐怕是得了脑炎。”第二个孩子,是受飞机轰炸的惊吓,也死得可怜。后来,她从沁源领养了大姐,视同己出。大姐长我5岁。妈妈特别疼大姐。后来,在解放军进京途中,有了二姐,又有了我。

我今生最早的记忆,有个坐标,是妹妹的出生。那是我对妈妈最早的记忆。爸爸带我到医院看妈妈,买了苹果。她躺在床上,我说:“妈妈,吃苹果。”妈妈说:“俺孩吃。”这种声音对我有着强烈的刺激。小时候,她给我念小人儿书,也是这种声音。在武乡,我也听到过这种声音——带着乡土气息的爱、动物式的爱。她用一把水果刀,慢慢地削苹果。因为妹妹比我小两岁,那肯定是1950年9月15日后的几天,我2岁3个月。

后来,我们不断搬家。妈妈说,最初我们住在先农坛,那时我还不记事。有点儿记忆的家在拈花寺。

小时候,妈妈总是叮嘱我,不许说假话,不许拿别人的东西,出门一定告诉她,我到哪里去了。

本文刊登于《读者》2023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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