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赵汗青的诗,印象最深的即“性命”况味,然后就是“年轻气盛”及爱之纠葛。姓氏颇为宿命,她自己就有隐晦的调侃:“江山姓赵”。战汉时代的赵飞燕,携了李夫人,虽轻薄,却把一帮帝王脑残杀得鸡飞狗跳。难怪其名“汗青”,即简牍史册,岂不就是暗示先天写作的命,以史为经纬,或某红颜才女“转世”,就她叙过的影影绰绰,或易安,或别了东洋刀的秋瑾,或民国搞得胡适心紧的徐芳,或那渺远的德裔之汉娜,法兰西之克洛岱尔,倒也合了“抒情诗是对声音和形象的内在模仿”这一定律。故诗文间,她总是被T. S. 艾略特所言各种“复合的鬼魂”纠缠着,自诩“女嵇康”,莫若说是“女哈姆雷特”,毕竟“淫辞模仿”中,她多少也露了悲剧的底色,严谨的讽喻。举手投足,虽都是“红砖绿瓦”“才子佳人”,却没少抹那“掩风流的浮土”。高等教育,又很幸运地让她把种种隔世的风月,携入时间和性别的敘述,否则,如何有“女人放任兔子在黑格尔脸上撒尿”,或“苏格拉底娶过的黄脸婆”一类比附,让人莞尔,抿笑后,又觉得射杀有理,伟人若娶了绝色,没准就成了床笫间的凡夫俗子——当然,这是假设,否定之否定法,无非颠倒传统权力秩序象征的安全客体——即被性别“精修,装裱”的“切片”,甜辣由人。这是汗青擅长的修辞诱惑,有些狡猾:顺着你想的,或你以为的那样让你落入悖论,重获“他者身体”的经验。
更妙的是,汗青还可通过语言命名的自由,很复杂地玩一种“即刻反身表演法”,角色互换,功能相侵,转喻,褶子戏法。她赋予肢体感知和风流的姿势,千奇百怪,超越了物种,甚至超越了感知或风流本身。舞台也好,荧屏也好,现代诗也罢,也就是一种弗莱说的“低模仿”,即诗中主体性角色既不优越于别人,又不超越自己所处环境,写家读者通过想象都能感受共同的人性,即便隔了时空,也可发生灵韵,这是她对波德莱尔所启现代诗“奇异化”的别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