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们是为人而写作”
作者 刘淼文
发表于 2023年5月

2023年是俄羅斯著名作家、文艺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1893—1984)诞辰130周年。什克洛夫斯基这个名字早已为国内文学界及文艺理论界所熟知,但无论是在俄罗斯还是在中国,我们似乎都更关注他人生的前40年,对他晚年的生活和创作却鲜少了解。

提起什克洛夫斯基,我们能想到的是“先锋主义”“形式主义”“语词的复活”“艺术即手法”“马步”“动物园”“汉堡计分法”,以及种种进入文学史和文学作品的个人轶事——用形式主义的术语来说,即文学日常/事实。什克洛夫斯基是彼得堡大学肄业学生、“一战”老兵、乔治勋章获得者、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参与者、社会革命党人、柏林侨民、形式主义领袖、电影理论家与剧作家,这些都是他前40年人生的关键词。

在文学理论领域,从1913年开始,什克洛夫斯基便以一系列观念新颖的文章打破了经院派学者构建的理论长城,开辟了文学形式研究的新道路,文学性与技巧等形式层面的问题开始为学者们所关注。1913年,在彼得堡“流浪狗”咖啡馆,什克洛夫斯基发表了著名的演讲《未来主义在语言史上的地位》,次年该演讲整合为《语词的复活》小册子出版,成为形式主义乃至20世纪文艺学史上的一篇重要论文。2013年,俄罗斯庆祝形式主义诞生100周年便是以该演讲作为时间起点的。当然,什克洛夫斯基传播最广的文章是发表于1917年的《艺术即手法》一文,它常被认为是俄国形式主义的宣言。此文中出现的“陌生化”这一词汇如今已成为世界文艺理论界使用频率最高的文学术语之一。不过客观而言,这篇文章的想法实际上并不成熟,作为白银时代文学团体宣言的后遗症,除了想法大胆新颖之外,不免带有点哗众取宠的意味。也正因如此,形式主义理论在给什克洛夫斯基带来巨大声誉的同时,也将其抛入无尽的争论中,他也由此收获“爱吵架的人”的绰号。

当然,不可否认,沿着什克洛夫斯基等形式主义者开辟的道路,20世纪的世界文艺理论家们走出了一片新天地,文学本体被我们关注与研究,俄国形式主义文论的部分观念,诸如“文学性”“陌生化与自动化”“情节与本事”“材料”等,也融进了当代文艺理论中。应该说,什克洛夫斯基及其同道者们居功至伟。

作为作家的什克洛夫斯基,其行文风格独具特色。短句是他的最爱,在他的所有文字里,几乎很难找到长段落,更遑论托尔斯泰那般一句话占满一页的情况。俄罗斯诗人、学者弗拉基米尔·诺维科夫甚至认为什克洛夫斯基更像是一位诗人而非小说家,因为他的思维是诗性的。例如,他的散文《汉堡计分法》仅有13个分行的句子,这更像是自由诗。诺维科夫的观察不无道理,什克洛夫斯基一生钟爱以短句、警句书写表达,言语精悍凝练,语流充盈。从文学基因上来看,颇受到白银时代天才作家瓦西里·罗扎诺夫晚年《落叶集》《隐居》文风的影响。而什克洛夫斯基的这种书写风格是贯穿始终的,甚至写给孙子的书信亦是如此。

作为一位作家,什克洛夫斯基也是1920—1930年代文学进程的重要参与者,他是马雅可夫斯基、帕乌斯托夫斯基的挚友,蒂尼亚诺夫的战友,文学团体“谢拉皮翁兄弟”成员的导师,对隆茨、卡维林影响甚深,在彼得格勒艺术之家曾与亚历山大·格林比邻而居,在莫斯科曾收留过曼德尔施塔姆夫妇,还曾与当时尚未踏入文坛的文学青年普拉东诺夫恳谈……可以说,没有什克洛夫斯基的20世纪俄罗斯文学史是不完整的。

本文刊登于《世界文化》2023年4期
龙源期刊网正版版权
更多文章来自
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