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狂》应该是被改编得最多的一首古琴曲。或者说,姚丙炎先生打谱的《酒狂》应该是被改编得最多的一首古琴曲。强调版本,是因为琴谱是不记录节奏的,面对一份没有师授的琴谱,琴家有权利根据自己的经验和风格来确定琴曲的节奏。不同琴家的版本,琴曲的节奏可以完全不同。不同的打谱版本,有时可以成为不同的曲子。这是琴人拥有的一种自由。

这首曲子的作者被认为是阮籍。好琴的人都爱谈“竹林七贤”,而“竹林七贤”中的第一流人物便是嵇康和阮籍。嵇康与阮籍两人要好,且都以善琴好酒著称,作为魏晋的名士,琴和酒是标配。阮籍的母亲去世时,嵇康的哥哥嵇喜去吊丧,阮籍对他翻了白眼。而嵇康带着琴和酒去看他,阮籍立刻青眼相待。
古琴史到了魏晋才变得具体。如果我们去看琴史,会发现它大部分都是由记述构成的,只有一小部分是由作品构成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人们都在通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以想象来参与这个琴史的叙事。在先秦,琴只是一个抽象符号,那时的琴史只是一些半人半仙的寓言。经过两汉,古琴在演奏性上得到发展,再到三国魏晋,与当时的名士们一拍即合,互相成就,为琴史增添了人间的筋骨血肉。琴与人的关联就此才真正建立起来。
琴和人是一种互相成就。向秀怀念嵇康,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在临刑之前顾视日影,索琴来弹。如果嵇康不会弹琴,没有在刑场上演奏《广陵散》,他的文名虽然无损,但是他的形象却要大打折扣,中国的琴史也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晋书》中说阮籍能啸,善弹琴。但他与琴的关系少了嵇康与琴的那种深度绑定。阮籍的父亲阮瑀是汉末大琴家蔡邕的学生,作为“建安七子”之一,阮瑀擅长弹琴,曾为曹操鼓琴。但阮籍三岁时便丧父,没有机会跟随父亲学习琴艺。阮籍的诗文中并没有特别表示对琴的偏爱,虽然他曾在《咏怀》第一首中写道:“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但这句诗其实是化用了王粲《七哀诗》中的“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在关于阮籍的史传中也没有他抚琴场面的记载。他爱琴似乎没有嵇康那么彻底、那么狂热。嵇康在琴史上则有实打实的地位,他的名字与《广陵散》完全交织在一起,除此之外他还有四首被称为“嵇氏四弄”的自作琴曲,以及《琴赋》和《声无哀乐论》两篇分别在古琴美学和音乐理论上有重要影响的文章。而阮籍,他早期曾写过一篇《乐论》,文章沿袭的是传统儒家的音乐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