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代留守兒童”已为人父母,他们选择把孩子带在身边打工或干脆回乡创业,如此奔波艰辛,只为让孩子有一个跟自己不一样的童年。
“妈妈说带我去广州,我开心地进屋收拾行李,不敢浪费时间,只带了两件外套和小熊玩具,可等我出来,爸爸妈妈就不见了…… ”2023年春节过后,12岁的果果开学第一篇作文,让丁兰难受了好几天。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儿童节前租个大点儿的房子把女儿接过来,哪怕吃糠咽菜,一家三口也不要再分开。
与其说是接回果果,不如说是接回“年少的自己”。36岁的丁兰曾经是一名留守儿童,儿时亲情缺失的遗憾已无法弥补,只能想方设法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留二代”。
带娃打工,倔强母亲的无奈
20 世纪 80 年代初期,大规模的城乡人口迁移成为中国最重要的社会特征之一。由于城乡收入差距显著且农村存在大量剩余劳动力,约有2.9亿农民从农村赶往城市务工。随着城乡流动,农民工的子女通常被留在农村,也因此出现了第一代留守儿童。
30多年后,第一代留守儿童已经长大,很多人像父辈一样选择进城务工。曾经的留守儿童为人父母后有着与上一辈相同的生存方式,却有了不同的想法,他们已尝过留守之苦,开始思考该不该让自己的孩子也成为留守儿童。
孙之美的回答是:“我不愿让孩子再经历了。”孙之美的老家在江西省上饶市铅山县,2015年女儿蓓蓓出生后便一直生活在她义乌公司的宿舍里,蓓蓓成了一名跟着父母打工迁徙到城市的“流动儿童”。虽然带着孩子打工很辛苦,但孙之美觉得值。因为对她来说,留守的童年是一段抹不掉的灰色记忆。
儿时,孙之美的父母在浙江省温州市一家皮革厂打工,她被养在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去镇里看病的时候就会把孙之美送到舅舅家。
“妈妈,我不想待在舅舅家……”爸爸妈妈过年回来,孙之美抓住机会赶紧央求,但爸爸忙着算账,妈妈安排开支,谁都没在意女儿的苦恼:“你不想住舅舅家,那就回奶奶家。”“可是……”孙之美没再说下去,怕惹大人厌烦。她很想知道温州在哪里,皮革厂是做什么的,还一度把零花钱埋在屋后的老树下,想着攒够了就坐火车去温州找爸爸妈妈。
长大后,孙之美也无奈地重复着外出打工的命运,和丈夫王建在义乌做日用品电商。女儿出生后,王建想把孩子送回老家,但孙之美不肯。“带着孩子怎么干活?你去看看,村里谁不把孩子送回去?”王建很生气。夫妻俩为此吵过好几次,因为孙之美不肯妥协,王建一气之下去了深圳打工。
身在异乡,单枪匹马,既要赚钱又要照顾女儿,孙之美的日子不好过。眼看蓓蓓要上幼儿园了,她担心孩子进不了当地学校就必须回老家读书,成为留守儿童,那么,她的一切努力都将是笑话。
孙之美去当地学籍管理部门问了一圈,惊喜地得知只要办理居住证,孩子就可以在本地入学。那天回宿舍的路上,孙之美去超市给蓓蓓买了一大袋好吃的:“看到女儿心满意足的笑容,就好像自己缺失的童年正在被治愈。”
陪伴虽然可以实现,与孩子相处却仍是一门大学问。随着蓓蓓进入小学,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孙之美发现自己开始管不了孩子了,甚至还会控制不住情绪冲孩子发脾气。
事实上,这不是孙之美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很多“留一代”成为父母后面临的共同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