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爆炸发生那天,德里斯科尔·亨利收到了一张匿名明信片,除了收信人的名字、地址和印着“芝加哥,4月3日”的邮戳外,只有一行字:“一个自由的人,一个骄傲的游泳者——劈波斩浪向着新的命运奋力游去。”亨利立马意识到,这是约瑟夫·康拉德的短篇小说《秘密分享者》的最后一句话。几小时后,他将在云视频会议软件Zoom上与高三学生讨论这篇小说。但是,那个班没有住在芝加哥的学生。他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在上这一课的前4天从芝加哥发来这句话。上午11點45分,学生们陆续登录Zoom会议。罗兰·托马斯,家住亚特兰大市,端着一杯咖啡出现在视频里。哈里森·巴雷特的家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圣迭戈市,那地方现在是上午8点45分。他睡眼惺忪,头发蓬乱。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安娜贝拉·考夫曼,她远在瑞士苏黎世,那儿是下午5点45分。
韦德·穆尔的出现引起了全班的注意。他住在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小村子里,同学们觉得那个村名很有趣。他来福克斯堡学校上高三才短短几个月,就赢得了众人的喜爱,因为他愿意拿自己的新生身份开玩笑,这很难得。
“你好,韦德,”韦德一出现在视频里,亨利便招呼道,“水牛口村有啥新鲜事?”
他的话音刚落,同学们便兴奋地叫嚷起来。
同学们调侃完,韦德才说:“水牛口村的一切都糟透了,亨利先生。”韦德今天很反常,神情阴郁,身穿黑色T恤,坐在沙发上。“还有这糟糕的天气,就像春假时的伦敦一样,”他从面前的茶几上举起一份斯汤顿市的报纸,“整天都在下雨。”
在韦德·穆尔家的房子爆炸前的30分钟里,师生们在线上热烈地讨论了《秘密分享者》。亨利认为它是伟大的英语故事。学生们大都不赞同他的看法,觉得故事的措辞、节奏和情节都存在问题。只有韦德·穆尔站在老师这一边。
“结局太棒了,”韦德说,“莱格特帮助船长树立了扬帆前行的信心,而船长也帮助莱格特找回了开始新生活的决心。也许他们再也见不到对方,但彼此会永远拥有这份友情。”他坐在窗前的长沙发上,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你们没有和某个人分享过秘密吗?这难道不会让你们两个人的友谊变得更牢固吗?”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地质疑,但是韦德仍坚持自己的观点:“而且我觉得大家都念错了书名,包括亨利先生。你们读‘The Secret Sharer(秘密分享者)’时,重音是落在最后那个单词上。我觉得重音应该落在第二个单词上,因为这个故事讲的是秘密,就像莱格特与船长分享彼此的秘密那样。”
就在这时,韦德的父亲出现在屏幕里,在韦德身边坐下。见此情景,全班人都笑了。通常,在线上上课时,家庭成员是不会出现在视频里的。
“爸爸,”韦德神情慌乱又尴尬,“我们还有20分钟才下课。”
“我在粉刷韦德的卧室,得休息一下,”韦德的父亲向大家解释,“油漆味太重,时间久了让人受不了。”
韦德扭动着身体,看着母亲走过来,在他的另一边坐下。现在,夹在父母中间,韦德更加局促不安了:“妈妈,现在不行。”
韦德的母亲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然后对着镜头说:“韦德让我们读了你们正在讨论的这个故事,不知道你们是否介意我和他爸爸一起旁听。”韦德的父亲穿着一件长袖衬衫,上面溅满了油漆。他的母亲,褐色头发,体态丰腴,身上的防水夹克还滴着雨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