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 “养” 志

《红楼梦》第三十七回,刚入秋,大观园的池塘里长出了新鲜的红菱和鸡头米,袭人派人送点儿给史湘云尝鲜。她特地用缠丝白玛瑙碟子盛了,再放进掐丝盒子里。这样,湘云收到礼物时,打开盒子,第一眼就会看见剔透的白玛瑙,衬着水灵灵、红艳艳的菱角。
如此赏心悦目,送礼的人、收礼的人两下欢喜。对器物的讲究,已经渗透到贾府的上上下下。
人们对器物的喜好从何而来?
现代社会有个词叫“恋物癖”,在《红楼梦》里,上至公子小姐,下到丫鬟小厮,几乎人人都带点儿恋物的倾向。关键是,上上下下都或多或少具备一些有关器物的修养。
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语境里,“恋物”这个词,一不小心就会勾连出另一个词——玩物丧志。其实玩物丧志是对中国式器物哲学的误解。对这种误解,明朝文学大家张岱就发表过相反的观点。
他说自己“好精舍,好美婢……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一口气列了十几样,简直没有什么是他不好的,真可谓“空前绝后”的恋物癖。他还有一句恋物名言:“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在张岱看来,一个人连一件东西都喜欢不起来,可见不知深情为何物。所以他判定,这种人不值得交往。
为什么张岱会这么高调地力挺恋物癖?其实他是在响应王阳明的号召。
心学思想的创立者王阳明,把形而下的器物上升到哲学层面来讨论。王阳明的弟子王艮继承了王阳明的思想,提倡“百姓日用即道”,不管是柴米油盐,还是琴棋书画,我们每天过的平常日子里,其实包含着人生真谛。
这个观点不但重塑了明朝民众的生活观,让人们意识到,原来寻常生活是有尊严的,而且让器物从此获得了人文价值。从此,“玩物”从精神上合法化,中国人的物质生活史和心灵生活史合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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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于《读者》2023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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