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2年最热的3个月,张默从上海“逃”到了广州。他在非洲人聚居的淘金路、海鲜批发市场密集的一德路,还有最大的城中村石牌村“游牧”了两三周,最终选择在最具历史风情的老城区西关一带“定居”。
在那里,每天早上和傍晚,张默会穿着拖鞋在附近闲逛,寻找那些被丢弃的椅子,它们大多缺了腿或者已经散架。幸运的时候,张默一天能收获两三把。用有创造力的方式修复这些“流浪椅子”,是他在为期3个月的名为“看见最初500米”的Mapping工作坊中要完成的工作。
张默最满意的就是在第九届深港城市/建筑双城双年展上展出的那把椅子。那是一个原本只剩下三条腿的实木小圆凳,按照可用性、可识别性、可追溯性三大修复原则,张默用红色的金属材料赋予了它第四条腿。
木匠,是张默在参展介绍中给自己定义的头衔,也是他最喜欢的身份。而在此之前,他还有个在外界看来更光鲜的头衔—大厂运营总监。
2019年年底从互联网公司裸辞后,张默筹备了数月的出国留学计划也因新冠疫情戛然而止,“整个人突然泄了气”。在上海夏季的雨天里躺了两周之后,他索性捡起了多年前的执念,决定去东阳学木工,那时他没有想到自己后来会成为一名历史建筑修复工作者。
在东阳的9个月,张默觉得自己变得舒展了。他意外发现人的感官原来如此敏锐,他开始能尝出新鲜蔬菜的不同风味,也能听到诗和散文里常常描绘的松涛声。
在东阳,停一下
东阳技术学校坐落于东阳东部的一座半山腰上,远离市中心,植被茂盛,空气清新。
2020年8月去参观了一次后,张默就决定要在这里学木工。一个月后,他开着车从上海来到东阳,交了9800元的学杂费,开启了木工学习的旅程。
木工培训是东阳技术学校的一个校企合作项目,面向社会人员招生,但张默只见过两个学生。与学校的日常教学不同,木工培训采用传统师徒制,没有固定的课程安排,学生在师傅的指导下,通过从易到难的10个作品,在实际操作中打磨技术。和其他课程安排不同,这里没有固定的课时安排,每天早上七点半到晚上十点间,学生可以随时到教室操作。
学习从最基礎的手工工具的使用开始。首先是锯子,接着是凿刀和刨子。其中,刨子是张默觉得最难驾驭的工具,由于平推刨子时无法直接看到木材和刀刃接触的部位,只能通过感受两者接触的微小力反馈来判断。“必须练到形成肌肉记忆,达到心手眼合一的状态。”张默说。

枯燥的反复练习并没有持续太久。学木工的第七天,张默就开始制作自己的第一件作品,四天后,一个燕尾榫结构的小凳子从他手里诞生了。这种从无到有的创造过程,使得张默在看到成品的那一刻被价值感和成就感包围了。直到现在,这个凳子还在他家的厨房里放着。
有了基本的木工技能后,很多想法从张默的脑子里冒出来,他不再一板一眼地按照师傅的规定制作物品。师傅要求做一个小板凳,他却做了一个更大的凳子;学完一种工艺后本该学习新工艺并开始做下一个物件,他却中途停下,用已经学会的工艺去做自己想做的东西。
有一次,师傅让张默做一个凳子,但已经做了好几个凳子的张默决定用同样的工艺做一张桌子。他还加上了自己的设计,让两条桌腿反向穿过桌面,再用一块与桌面平行的木条将它们连接起来,形成一个能挂东西的置物架。后来,张默又在上面加了一排灯,“最后的效果还挺超现实的。”张默对这张桌子很满意。
做木工的过程让张默感到治愈,一旦开始做木工,张默就会全身心地沉浸进去,忘记时间的流逝,常常不知不觉就做到了晚上十点。“做一个东西可能时间很长、动作很重复,但它很容易让我进入心流状态,让我的心安定下来,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想了很多,也可能什么都没想。”这是他在过去的城市生活中极少有的体验。
周末,张默就开着车到只有8公里外的横店或是与东阳相邻的义乌逛一逛。相比东阳,义乌的商场和电影院更多,还有逛不完的小商品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