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上海车展期间,我和一位来自欧洲汽车零部件企业的全球高管交流。他谈到观展的一些印象:一是中国的新能源汽车从外观、内饰到电动化、智能化和续航等,表现都很强;二是中国充电桩体系比较完善,不像他在自己国家开车时,稍远一些的距离,就担心找不到充电的地方;三是他发现有的中国车企不仅在卖产品,还在卖生活方式和community(社区)。
疫情3年没出国,今年我安排了一些国外的参观访问。我在联想集团匈牙利工廠看到,这里有1000多名来自15个国家的员工,70%为匈牙利人,每天生产1000多台定制服务器和4000个工作站。厂长扎比告诉我,这家工厂的原型是联想在深圳的南方生产基地,他很快就要到深圳,看下一步引进哪些智能制造的新方法。我还了解到,从早几年的比亚迪、恩捷股份到近两年的宁德时代、蔚来,都在匈牙利投资建厂,宁德时代的73.4亿欧元投资是匈牙利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外商投资。在匈牙利,这些中国制造的含义是先进、创新、前沿,它们对匈牙利的投资、产业发展、就业等的带动都很大。
近年,类似这样的所见所闻不断出现在我身边,也促使我思考,中国企业可能已经建立了一种能力创新体系,自成长,自进化,自涌现,并对外输出。这种创新体系的实质是什么?支撑它的环境要素是什么?它还存在哪些问题?未来将往何处去?
起点的差距
在改革开放之初,中国企业与世界先进水平的企业相比,方方面面都存在巨大的差距。
这种起点上的差距也导致很多人在认知层面,一直有“中国企业相对落后”的印象。虽然现实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少人依然用“落后者VS先进者”的大框架看待中国企业,总觉得和世界差一大截,而没有注意到中国企业在学习国外先进经验的基础上,在很多方面走出了自己的路,且在不少领域已走到前面。
早些年海内外对中国企业的负面评价,最有代表性的包括:“10亿双袜子换一架飞机”,说的是产品附加值低;“中国的企业就像是水果贩子,没有耐心去好好种水果,看到市场上有什么需求,就去组装、仿冒,尽快提供给市场”,说的是急功近利,仿冒流行;“远看是洋货,近看是土货。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说的是产品质量不行。此外,还有说“血汗工厂”“污染严重”“抄袭流行”,等等。
上述说法放在今天已很不客观。但我们也不能因为后来的飞跃否认当初的差距,不能因为有“两弹一星”就误以为改革开放前中国的民用产业也很完善。
我曾去万华化学采访,这家企业的起源是“让全国人民穿上皮鞋是一大难”,为解决这一大难,1978年国务院同意从日本引进年产300万平方米的聚氨酯合成革生产线。在轻工业部的部署下,项目落地烟台,即烟台合成革厂,1983年8月建成,此后10年累计生产了2亿双合成革皮鞋的原料,占全国皮鞋原料的1/4。
我采访过大量制造业企业家,其创业早期比较像样的产品都是模仿的结果,比如参加国际展会看到什么好产品,就千方百计比葫芦画瓢仿造。在服务业,1993年创立了嘉德拍卖、1996年创立了泰康保险的陈东升也多次说,最捷径的创新就是模仿,“首先找世界上最好的葫芦画瓢,先把这个葫芦画下来,当然会有不太符合现实的情况,那就加以修改”。最初创业时,泰康保险从在办公楼里摆放一高一低两个饮水机的细节,到引进全员预算的制度,都是模仿。
当年中国企业的管理水平也很低。张瑞敏1984年担任青岛电冰箱总厂厂长后,发现工厂臭气熏天,工人们上班打瞌睡,想来就来、想走便走,旷工非常严重。为整顿生产秩序,他推出了13条劳动纪律管理规定,其中第十条是“不准在车间里大小便”。现在看很可笑,但那时就是这样的管理现实,而且并不少见。
治理方面的差距也很明显。中国有了证券市场后,备受造假账困扰。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中国的上市公司治理存在严重问题。
进化是全方位的
历经45年改革开放,中国企业的进化已经是全方位的。
今天在不少行业,中国已经具备了向世界输出设备和技术的能力,如高铁、核电站、工程机械、消费类科技产品和工具、生产资料(水泥和玻璃纤维)、新能源汽车和动力电池、光伏、网游等。

前段时间听中国上市公司协会会长宋志平讲到一个案例。30多年前中国在水泥生产上大大落后于欧美发达国家,大型设备、工艺技术都从国外引进,但经过模仿消化吸收,中国建材集团已经可以向国外输送成套大型设备和管理经验,其成套设备出口在全球水泥大型装备市场上的占有率超过66%,而且非常环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