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阴天,我好想我妈
作者 沈念
发表于 2023年9月

用一句话形容我对她“母亲”身份的印象就是,一开始很传统,后来好像就没那么传统了。这里面既有她自己的改变,也有我后来对她的理解。

姥姥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妈妈是老大,因为家里穷,她十几岁就辍学跟着姥爷种地了,那时叫“挣工分”。那时日子苦,整天吃不饱,所以年轻时的妈妈总是很瘦,体弱多病。

因见地有限,她对我和哥哥没有太多企盼,就希望我们身体健康,事业顺利。60岁以后她每年过生日,吹蛋糕时都还是这两个质朴的心愿。

在34年的母女情分里,我们也爆发过很激烈的争执,都是老生常谈、每家每户都会牵扯的话题,比如我的恋爱和婚姻,回家or留在北京。

她也会把我跟其他亲戚的孩子做比较,羡慕别人的女儿赚钱多,会来事,更听话。然而这些年我到底都一一反抗,从未依过。

可能人总是后知后觉,总在失去以后才能体味拥有时的珍贵。母爱就是这种拥有时不在意,失去了会痛彻心扉且每次想起都要遗憾好久的东西。

现在关于对她的记忆统统都是好的。想起来就会掉眼泪。

在我抑郁症最重时我坚持跑去北京,她知道拦不住便默默去厨房做了一碗打卤面给我,还把我破掉的鞋跟缝补好;

在我长途旅行结束后,她站在家门口的大树下等我,有一次天都黑透了,我坐在车上远远就看到那束熟悉的手电筒的光;

十几年如一日地贯彻“上车饺子下车面”,导致我每次吃饺子都很伤感……

回看我的前半生,其实一次都没有按照她的期许去活的。13岁走读到镇上读书,20岁上大学去了更远的城市,23岁北漂,也没有在30岁之前成家立业。用她的话说,我甚至不如天上的风筝,人家风筝妈妈拽一拽线头还能回来,我这些年是人离家越来越远心也越来越野……

后来才知道,她得知自己病重还专门跑去算了一卦,想知道我以后会不会过得好,在彻底失去她以后。

本文刊登于《视野》2023年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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