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56年秋,二十一岁的田长霖用母亲借来的三百美元买了一张最便宜的机票,只身飞往美国路易斯维尔大学攻读硕士学位。那时的美国种族歧视严重,白人与有色人种连饮用水、坐公车等都界限分明。田长霖入学之初,白人教授从不称呼他姓名,而是侮辱性地叫他“中国佬”。他得知真相后,毅然走进白人教授办公室庄重地说道:“教授,我今天郑重地告诉你,请你今后再也不要叫我‘中国佬’了!”白人教授看到是一中国学生,就不屑一顾地答道:“这几个月我不都是这样叫你的吗?怎么,难道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吗?”田长霖义正词严地说:“从前,我并不知道这样称呼是一种污辱中国人的用语!所以,我专门前来严正重申:请你自重,再也不要这样称呼我了!”教授装佯地问:“哎呀,那你要我怎样称呼你呢?”田长霖铿锵有力地说道:“你可以叫我Tien,或Changlin或C·L,都可以,不然,就不要叫我好了!”说罢扬长而去。白人教授万万没想到,自己遇到了罕见的勇者!打这以后,再也没有发现这位教授称呼“中国佬”了!
上段文字,是裴高才新著《田长霖传》(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23年版)中透露的一个细节。读到此,让我想起了《诗经》中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古往今来,社会变迁、沧海桑田,中国学人不论走到哪里,哪怕是在异域功成名就,都能以一颗拳拳赤子之心,维护国格人格,报效祖国。由一名贫穷留学生一跃成为享誉世界的当代华人教育家、科学家与社会活动家的田长霖院士,就是这样的佼佼者。
二
我与长霖兄相识的机缘,是抗战胜利之初在上海位育中学同窗。改革开放后,我们又分别成为中美高校名校校长,还同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交谊长达半个世纪。同时,我又与长期为长霖兄树碑立传的作家裴高才先生成为忘年之交。
二十年前,裴高才先生写成《田长霖传》初稿,首次来京找我作序。尽管我们素昧平生,又值老母新故,但我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就一口应允了。随后,我们电邮往返,友情日浓。癸卯新春,他发来追怀长霖兄仙逝二十周年的新版《田长霖传》,我一口气读完后,其真情实感再次勾起了我对同窗老友的回忆。
我与长霖兄可谓相互“取长补短”,相得益彰。我长他一岁,他个子比我略高;他留美,身在异域科教报国,我留英归来,直接参与科教兴国。我们共同感恩母校上海位育中学及李楚材校长的开明办学。校名“位育”,取自《中庸》的“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意即“生长、创造”。那时,学校每年都举办科技节,展示学生的各种发明创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