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称为文学批评重镇的江苏,韩松刚脱颖而出。
松刚清秀甚至有些文弱的外表,和他的出生地山东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看上去更像江南书生。据说松刚和他的年轻朋友们喝酒时异常豪迈,在生活中内敛的北方气概转换成了松刚文字中的骨架。这是位南北融合的书生。
六七年前,因为紫金山文学奖的评审工作,我相对系统地读了松刚的一系列论文,对批评界的这位后起之秀留下深刻印象。但那次评奖,松刚最终没有上榜,成为遗珠之憾。松刚并不在意,事前事后我们见面时他都未提及。这让我对松刚生出无限的好印象,我们都知道,这些年的种种奖项扭曲了无数人的写作。松刚学术上的纯粹,是他这些年来能够不断向前的重要原因。
对于松刚这一代学人和批评家来说,在他们正式进入文学的批评现场之前,就已经做了充足的“理论准备”。理论作为批评的武器,已经内化成了他们这代人习焉不察、用之无疑的“方法”,甚至演变成了一种纯熟的“风格”。当然了,从相反的角度来看,也极有可能退化成为一种“自动化”的,也即与批评主体并不发生切身关联的“时髦的空话”(艾伦·索卡尔以此为题,特别分析了后现代知识氛围中的知识分子对于所谓“科学”的挪用、滥用)。
与绝大多数以理论为乐(或者不如说“仅”以理论为乐)的批评家不同,松刚显然找到了自身与文学之间的“血肉关联”。因此对他来说,批评不是为了理论而批评,为了批评而批评。在我看来,松刚的批评之所以在大量空洞的批评文字中凸显出自身的独异性,归根结底源自于他对自身困惑的忠实;他的这种“自身困惑”未尝不能被视作其身处其间的文化氛围的“内在困境”。松刚为自己找到了一片颇为丰饶的沃土,即“南方”。这个“南方”既镜鉴时代的症候,也完成松刚私我性的充盈。
“南方”之于“北人”松刚,虽不至于说成是“精神原乡”,起码也能看作是他对自身“位置”的确认吧——毕竟,松刚求学、工作于“南方”。好的作家能够为自己发明一个全新的“传统”,好的批评家同样可以:身处南方的松刚在他大量关于“南方”的论文和随笔中,也不自觉地为自己敷演出了一个理性化、体系化的“南方”。
松刚立意为当代江南小说作史,这一学术雄心可以他的博士论文《当代江南小说论》为证。在这部翔实的著作中,松刚历历考索了“江南”这一概念从古代至当代的生成和播散,继而又条分缕析地梳理了“江南小说”与“当代文学”的关联。这一考察对于当代文学研究来说至关重要。如果说我们在诸多文学史中看到的是一段均质的、去地域化的历史叙述,那么在松刚笔下,当代文学生成和成产中的地域性因素则明确地得到凸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