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看见人类的邻居
作者 尹海月
发表于 2023年9月

这是北半球一个普通的夏日,张瑜又开始搜寻城市里那些并不普通的“居民”。半空中一阵叽叽喳喳,他循声望去,几只乌鸫正掠过头顶。

在这位绘图师眼中,拥有超过2184万人口的北京,比人们以为的容量更大。安置在建筑物外墙上的空调外机,常被麻雀当作驿站;啄木鸟把巢建在楼体的保温层上;比起游客,松鼠更像公园里几百岁巨树的主人;杂草堆、落叶堆、废弃的纸箱被刺猬就地征用……张瑜在看见城市时,也看见了无处不在的动物。

张瑜是生活在北京的天津人,43岁,担任《博物》杂志的插图编辑,自称“自然观察者”。说着一口“津普”的张瑜,谈起動物来滔滔不绝。他常身着工装,背着三四公斤重的摄像器材去公园里看动物。早春,他在公园里看鸭子觅食;入伏,他去京郊树林观螳螂捕蝉的大戏;秋后,采集松果的松鼠成为他的主要观察对象。

张瑜说,看动物有时是为了画画,但更多是出于对动物纯粹的喜爱之情。

小时候,他和父母住在天津海河边上,一家三口挤在面积只有11平方米的胡同平房里。有户人家卖干货,老鼠循着味道来,满院乱跑。他不害怕,还饶有兴致地观察老鼠怎么爬钢丝,在塑料布前表演“皮影戏”。

鸭子则是他亲近自然的第一位“导师”。张瑜记得,读六年级时,他向同学借了1.5元,从农贸市场买了两只小鸭子。看到它们扁扁的小嘴,以及船桨般的蹼掌,他一下子被“萌”化了。他带着鸭子在河里游泳,抓田螺喂它们,把它们养得油光水滑。每次回家,他在胡同里一喊,鸭子就摇摇晃晃地向他跑来,任他抚摸。

通过近距离观察动物,他领悟到自然之美。鸭子换完羽,羽毛如丝绒一般顺滑,一片片排列出菱形花纹,能从不同角度看到色彩变幻,呈现出一种“秩序上的美感”。

他还记得院子里金银花上的螳螂,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两个小黑点滴溜溜乱转。待了片刻,螳螂微微晃动几下,开始用两把大刀“洗脸”,散发出一种“刚柔并济的气质”。他放生过啄木鸟,那双黑白相间的翅膀上扇下合,穿越工厂和树林,画出波浪一般的飞行轨迹。那一刻,他自己好像也脱离重力影响,有一种重获自由的感受。

放学路上,他会蹲在路边看鸭子,忘记回家吃饭。看完电视里播放的摩托车的广告,他迷上了里面的螳螂。他曾把一只螳螂放进小瓶子,上课时看,写作业时也看。为此,他曾被一些同学歧视,“这个人太怪,养的东西太土了”。

张瑜读奥地利动物学家康拉德·劳伦兹的《雁语者》,仿佛看到自己“跨时空的镜像”,产生了情感共鸣。康拉德·劳伦兹说:“一个人,只要目睹了自然界固有的美丽,就再也无法离开。他要么成为诗人,要么成为博物学家。”

读高二时,张瑜拥有了人生第一架望远镜,他带着望远镜骑车去郊外观鸟。在水田见到一只黑翅长脚鸟,他能激动半天;看到数千只红嘴鸥在鱼塘上空盘旋,他仿若置身仙境。

本文刊登于《读者》2023年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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