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的客体
作者 戴瑶琴(中国辽宁)
发表于 2023年10月

“我”(南)需要与人合作,共同寻人完成一次地道的对话。这是都柏林的顶尖英语学习中心布置的作业。最令“我”苦恼的是,老师艾斯琳要求对话对象必须为“不认识的、脾气好的、不设防的”英语母语者。小说跟踪“我”确立对话者的过程中,不断验证何为“地道”。作品一大亮点是南和阿克玛拉以组合形式寻找潜在受访者,无论是采访主体之间,还是采访主客体之间,对于“不地道”的判断颇为一致。大家都能迅速捕捉住双方存在的异。即便在语言学校,所有学员皆归属少数族裔,他们依然以惯性思维认定对方,打上“中国”“吉尔吉斯斯坦”“西班牙”等标签。《一次地道的对话》提供有价值的主题,即外来者如何认知且定位自己及共同的外来者群体。

真正的人际沟通遥不可及。语言班上的西班牙男学生问艾斯琳:“我室友是新加坡人。我可以找她对话吗?”她只是笑了笑,不做解答,继续自己的话题。这一细节透露老师对英语母语者有要求,事实上新加坡人并未进入她界定的母语者概念圈层。南与阿克玛拉因同为亚裔而被艾斯琳分在一组。两人不满意这类刻意的安排。阿克玛拉较为排斥南,极为反感因“小个子的東方女人”特征就被同学武断归于华裔,其中就包括南。从故事开端,颜歌已埋设下问题,即布置对话的本地老师,先验地将亚裔圈定为一个集体。小说推进思考:族裔界限已然根植于个体思维模式,南仅凭借简略的表面信息,误读阿克玛拉为中国人,而后者更直率地表达不满情绪:“但我真的很讨厌别人问我是不是中国人。他们难道不知道亚洲还有别的国家吗?”作品暗中交代南和阿克玛拉存在价值观/文化观的分歧,揭示她俩在面对爱尔兰本国人时,却自然地结成地缘共同体,提供亚裔对“地道”的共性疑虑。

两人消除身份认同造成的误会后,随即讨论如何完成作业,继而达成共识——“和英语母语者成功对话的最大挑战,是如何规避文化刻板印象”。因此,若要成功获得一次“地道对话”,“我们要设法避免被视为异域的客体”。她们首先选定体现都柏林特质的空间。缭绕烟火气的跳蚤市场,必然流动很多愿意沟通的母语者,可第一个主动与“我”交谈的老太太,自看到“我”那刻,就笃定“我”的外国人身份,并自顾自聊起她曾经的北京之旅。显然,“我”在市场,自然地被当地人推入“客体”,“我”主观上全力避免,但客观上无法逃脱。

本文刊登于《台港文学选刊》2023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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