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棵吉祥草(外二篇)
作者 安谅(中国上海)
发表于 2023年10月

巩总,巩老兄又病了,据说这次病得不轻。

明人接到老友苏江的电话,听此一说,就询问道:你没去探望他?

苏江就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手机的传音器都震得跟着嗡嗡叹气了:我没有难题,找你干吗?

巩老兄又犯牛脾气了,怎么都不肯见人。

原来你不是通风报信,是来请我当援兵呀。明人调侃了一句,说,那明天正好周六,我抽空去看望他。

估计不行。你最好和他太太再挂个电话,免得赶过去,吃闭门羹。

明人想,还不只是这个电话,这两年疫情防控,进入医院探望十分严格,好在今早刚做过核酸检测,是否可以找医院通融通融,这也是个急需处置的问题。

他连忙与巩总太太周老师先通了一个电话。周老师说,老头病情还算稳定,只是心情不太好。

什么人都不愿见。至于你过来,我想,你们是老朋友,好朋友,他或许不会不给面子吧。她把病房号告知了明人。

明人又与医院熟悉,得到明确的应允。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第二天,他去了医院病房。本以为马上能见到巩总,巩老兄的。医护人员说有客人在探望,得等一会。周老师也发来微信,请明人稍候,说老头子谈得正欢呢!

又過了一会,周老师打来电话,连连致歉,说客人刚走,请他立即进去。

明人在洁净宽敞的楼道上,与一位瘦小的老头擦肩而过,他似乎脸熟,但见那人笑微微,兴冲冲地走了过去,他迟疑了一会儿,没打招呼。

病房里,巩老兄半倚在床头,穿着病号服,挂着点滴,面容消瘦,但嘴角边还牵着一缕淡淡的微笑。见到明人进来,又坐起了身子。明人连忙劝他别动,他握着巩老兄的手掌,就有一种心酸。当年巩老兄真是一位虎将,浑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力。每次见到明人,宽厚的手掌,也是温暖而有力道。现在,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瘦弱而又软软的。

巩老兄的气色还算不错。周老师说,这是这段时间,老头子最高兴的一天,也是他第一次破天荒同意你们探望。

明人问询了病情,并问候了几句后,仗着他与巩老兄曾经同事一场,又是好朋友,便换了口气,与他开起玩笑:听说你不肯见人,我昨天一晚都心神不定呢,怕来了,被拒之门外。没想到,把我晾在一边呀!是谁这么有魅力呢?

巩老兄笑了:你还吃醋呀,我老婆都不吃醋。说着,露出一丝坏笑。

周老师在一旁也笑了,并嗔怪道:你这一说,不是把明人往沟里带了吗?

不是,不是,是和明人开个玩笑,谁让他先开玩笑的呢?巩老兄嘟囔道。

明人要的就是这个气氛。巩老兄憋太久了。不过,谁让巩老兄第一个同意探望了,又令巩老兄心情明显好转,这还真让明人好奇和猜测。

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姓吉的。巩老兄说。

我们叫他吉祥草的那位。周老师又补充了一句。

哦,怪不得这么脸熟,是他呀,刚才与明人在楼道交臂而过的小老头!

那小老头,明人虽只见过一面,但他与巩老兄的缘分,明人记忆深刻。

还是好几年前,巩老兄退休了。一下子从忙忙碌碌的岗位退下来,他还真不适应。更难受的是,原来前呼后拥或和他讨热络的人,这些日子,差不多都不见了。他知道职场人走茶凉的规律,但这茶凉得这么快速,他是真的没估计充分。

不多久,他就病了一场。不严重,感冒引起肺部发炎。打点滴时,老单位来了一位办公室负责人,说代表领导和公司来看望,带了一篮水果,还有一只信封,是慰问金一千块。说有什么困难,尽管和他们说。前后满打满算,就坐了20分钟,然后说单位还有公务,就匆忙告辞了。之后,除了明人、苏江等三四位好友,也没人来看望。明人和苏江还在相关朋友圈发了巩老兄情况,也有意让大家有空去看望看望他,有不少人关心问询,也有人与巩老兄发了微信。但真去医院看望的,寥寥无几。周老师说,人家都太忙了,老头子也不是什么大病。

不过,与巩老兄的言谈中,明人感觉到,巩老头对此是很在意的。

那次康复后,明人在路口的街心花园与巩老兄夫妇碰到了。巩老兄精神好多了,脸色还带一点愉悦。周老师说,他刚碰到一位单位老职工,挺高兴的。喏,就是那位。

不远处,一个瘦小老头,穿着灰色的工装,正骑上一辆三轮摩托,笑眯眯地,向他们挥手,准备离开。

巩老兄也向他挥了挥手。

周老师说,他们刚才在路旁观察绿化带里的花草。那一地的细长条的草,一团一团地匍匐在地上,让道路四季常绿。他们却叫不出名来。正猜测着,边上一位瘦老头叫了老头一声:您是巩总呀!我,我是养护公路的。我技校毕业,就进了公司了。当时你就是公司团委书记,给我们新员工还上过课呢!

巩老头不认识他。这也难怪,公司是个大集团,有好几万人呢!

您带了我们这几十年。

本文刊登于《台港文学选刊》2023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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