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外二篇)
作者 张天一
发表于 2023年10月

我总是从清晨的微光中苏醒,在午夜的微光中睡去。

清晨的微光来自于云霞,午夜的微光来自于恒星。它们都透着安静的气息,柔软的触感,和富有浪漫的审美。

在微光的笼罩下,世界坠入一片朦胧。山川与江河,街市与楼宇,仅是显露出淡淡的轮廓,像是一张刚刚起笔泼墨的图画。分不清白天黑夜,辨不出春夏秋冬,直到阳光万丈,映射满天,世界才回归到五彩斑斓的本质。

可是,柔弱的微光,一直充满着无尽的诗意。在幽暗之中,微光溅落在树叶上,一闪一闪,仿佛眼泪一般,融入了大地的泥土。无数的恒星在广阔的天幕里踟蹰许久,似是躲躲藏藏,欲言又止。它们都像要去掩盖和淡化这个世界的一些东西,又像要勾起一些记忆的片断,让人在缥缈之中,慢慢品味。

其实,我很熟悉这微光中的世界。仿佛命中注定一样,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总不得已在微光中跌宕穿行。九十年代,我曾背着和我一样高的书包,赶往凌晨五点的一年级教室,在微弱的灯光下高声朗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早日离开那故乡的大山。新世纪的第一年,在首都的蓝靛厂路上,我骑着自行车,赶往凌晨五点的地下室作坊,引水渠畔的高楼,公主坟路口的汽车,都一闪而过,只留下一个个模糊的影子,让眼前的这座城市,在微光中显得神圣却又陌生。漂泊在东南沿海的五年,每天还是在清晨的微光中走进厂房,在晚上的微光中离开,只有白天的繁忙之余,透过窗外,看到一排芭蕉树,随风摇曳着沉重的绿叶。我最终回到了故乡,可发现最基层的机关里,依然需要在微光中彻夜无眠,在深夜,我曾拿着扫帚,翻山越岭去扑灭山火;曾跳入洪水,救出奄奄一息的五保户……

清晨的微光过后,就是黎明破晓,世界开始明亮。或许岁月也是如此,每段在微光中的日子之后,我也会收获到一些温暖和安慰,包括多年的漂泊到现在的安定,曾经的孤单一人到现在的温馨一家,所以回想漫长的前半生,总能感到无怨无悔。

光明与黯淡,总是在变换之中。或许,这本就是时间推移中最普通的事情。无论何时何地,不悲不喜,荣辱不惊,才能让未来的日子更加从容坚定。时间是一把长刀,一切生命经常被这把刀撕碎。微光中,目睹故乡的祖辈们一个个离开。在风和日丽的季节,走到故乡的山坡上,坟头一年比一年多,曾经熟悉的村庄里,已没有几个人能够一见如故。

本文刊登于《躬耕》2023年10期
龙源期刊网正版版权
更多文章来自
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