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桌猴娃掮一袋苹果,裹一股冷风,急匆匆走进我家客厅。猴娃放下苹果,一边解开缠了一层又一层的头巾,一边大声喊:“好家伙,呀我个死糊涂地,前段时间才知道,老同桌现在都当了官啦,在县里耍得展得很。”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往沙发扶手上一坐,说:“你还记得《陈涉世家》上的那句话吗?”见我还有点瓷气,便呵呵笑着提醒我道,“苟富贵,勿相忘么,老同桌当年可是咱们班的语文尖子啊,咋还不如我这个死糊涂地记性好。”猴娃的话着实让我脸红,我算什么官呢?顶多只是个做学问的,然而,这学问又做了个狗屁,一知半解的总害怕内行人笑话。再说,文化人啥时候都属于弱势群体,咋就能说耍得很展呢?哎,这个死糊涂地老同桌。
三十多年没见面了,当年的高中老同学一个个都一脸老皮的,唯有老同桌猴娃还是老样子没变,尤其是一开口就“呀我个死糊涂地”习惯。猴娃当年学习还算不错,可总是像女孩子一样,包个头巾,戴个套袖,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说话偷声子换气的,就连和男生打架的动作也采用女生招式(男生一般都是直冲拳,而他却是用除了大拇指外的四根手指抓紧棉袄袖头,然后自上而下地打,他说这样不至于把手打疼)。男生警告对方时总是说,再捣乱我会捶死你,猴娃却总是说,再捣乱,我就抠死你,掐死你。记得有天晚上,熄灯铃过后,我对同桌猴娃说:“时间不早了,咱们一块儿回宿舍睡觉吧。”猴娃见我催他,一着急,先是伸个懒腰往桌子上一趴,然后又不断地用手拍着头,很妖艳地说:“呀我个死糊涂地,这第五题咋就做不出来咧,哎呀呀,我不,我不么,我就不相信做不出来……”惹得还没有离开教室的所有男生和女生都笑了。此后,猴娃便获得了一个绰号“死糊涂地”。
死糊涂地老同桌猴娃坐在沙发扶手上,还在一个劲地说。从他的言谈中得知,他高考落榜后回村当了代课教师,后来转成民办,再后来又考试转正,现在本村小学教五年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