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本海默:“我正变成死亡,世界的毁灭者”
作者 思故渊
发表于 2023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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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本海默》电影海报

多年以后,面对委员会,罗伯特·奥本海默(1904—1967)将会想起他和爱因斯坦第一次说话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这实际上就是影片《奥本海默》的开头,虽然诺兰并未有意要模仿《百年孤独》。作为一部人物传记片,《奥本海默》继承了《公民凯恩》的光辉传统,从人物的结局说起:电影的第一场戏就是一次庭审—或者严格地说是听证。面对着审查他的安全许可的美国原子能委员会,奥本海默开始回忆起自己这一生的经历。

奥本海默其人

罗伯特·奥本海默,美国犹太人,核物理学家,曼哈顿计划的领导者,原子弹之父,一度被怀疑是共产党员。

奥本海默出生于一个富裕的纽约犹太人家庭。父亲从事纺织品进口生意,1888年从德国移民至美国;母亲是一名画家。奥本海默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自己的才能,曾多次跳级,但因为身体原因18岁才进入哈佛学院读书,专业是他感兴趣的化学。两年之后他被剑桥大学基督学院录取,进入了著名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但是正如影片里表现的那样,他做实验的时候总是笨手笨脚,很明显他更适合做理论物理。22岁时他离开剑桥,前往当时理论物理世界领先的哥廷根大学,就学于马克思·玻恩门下。仅仅一年之后,他就拿到了博士学位。答辩完毕后,答辩委员会的詹姆斯·弗兰克教授说:“终于结束了,他都快要质问我了。”这让人想起另一位天才—维特根斯坦的博士答辩:在答辩结束时,维特根斯坦拍了拍两位主考官摩尔和罗素的肩膀,说道:“别在意,我知道你们永远不会懂的。”

奥本海默毫无疑问是个天才,在很多物理学领域,包括天文学、核物理、量子场论等都做出过贡献。他的兴趣也非常广泛,曾经学习过梵语,阅读了《薄伽梵歌》的原文,他后来说《薄伽梵歌》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典籍之一。—这也是本文标题的来源:在第一枚原子弹爆炸的时刻,他脱口而出《薄伽梵歌》中的一段:“我正变成死亡,世界的毁灭者。”

奥本海默不是那种能够深刻思考并长期钻研某个问题的天才,而是那种在很多领域能够灵光一闪提出好的想法并且启发他人的天才。这或许也是他为什么最终没有拿到诺贝尔奖的原因。美国物理学家默里·盖尔曼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曾经和奥本海默一起工作过,他对奥本海默的评价是:“他是个坐不定的人。据我所知,他从来没有写过长论文,也没有做过冗长的计算。他没有这样的耐性。他自己的工作成果是由一个个短小精湛的聪明点子所组成的。不过他能够激励别人,影响深远。”

奥本海默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刻,正好是20世纪上半叶那个波谲云诡的年代—一方面,人类的物理学有着极大的进步,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陆续提出让人类对于整个宇宙的底层规律有了全新的认识,也为第三次工业革命打好了基础:计算机、互联网、核能、原子弹,这些都是上次物理学革命的产物。另一方面,人类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相残杀局面,两次世界大战造成的破坏是毁灭性的,而“二战”结束之后,第三次世界大战再次一触即发。过去的朋友一转眼就要变成敌人,过去的敌人又很快就要变成朋友。

在这个过程之中,奥本海默几乎囊括了这个时代的所有复杂性:他既是领导科学革命的科学家,又与意识形态纠缠不清—如果我们回望历史,这种复杂性在当时的知识分子里非常普遍,他则是其中的典型。而诺兰正是因为这种复杂性,才想要拍摄这部《奥本海默》。

所以,在这部影片里,我们看到的正是奥本海默的这种复杂性。片中并没有非常明确地刻画他以及他身边的那些科学家、官僚、政客和军人的好与坏;很多时候,他只是在那个时代被命運逼着往前走罢了。

奥本海默在听证中被逼问之前的一系列事件和他参与其中的原因时,就像几乎所有类似情境的再现,他只是软弱无力地向委员会解释,自己当时只是不得已,或者受限于某些技术性的困难,或者干脆是被其他人推着走—最典型的,就是他与美国共产党的关系。

本文刊登于《世界文化》2023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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