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七姥娘又死了！

婆婆说这句话时，高音部分砸在“七”字上，重音则落在“又”字上。声调是悲愤而不是悲伤，仿佛在印证着什么似的！

大半年时间，这已经是婆婆娘家去世的第六个老人了。那个叫对面庄儿的小村儿，整体看来，像一柄农忙时扬稻谷的扬杈，前小湾儿在扬杈头上，中湾在扬杈柄上，后小湾儿则在扬杈尾上，中间隔了一丘小山，叫扬杈山，惯常用作庄儿里的老人坟山。

对面庄儿地处豫南光山罗陈、马畈、南向店和文殊四个乡镇的交界处。

早年，全村分为三个小湾儿。一大片一大片的桃树林和李子树林将三个小湾儿连在一起。每年春夏时节，枝头的果子多到碰你的头，满地落下的红彤彤的果子任牲口随意吃，整个小村庄儿都醉在果香中。婆婆年幼时，日子清苦贫瘠，但三个小湾儿人丁兴旺，且整体极为重视读书。仅佬爷一家就亲兄弟四个，加上堂兄弟九个，佬爷排行老大，四个子女除了婆婆打小帮衬父母做家务带幼弟没能入学堂门儿，其余三个都学有所成。

到了改革开放时期，村里有点学识能耐的都纷纷跳出农门，在外求学谋生并定居在大中小城市了。等我十几年前嫁入婆婆家随着一起走亲戚与对面庄儿相遇，村里已没有了中湾之说，只剩下了前后两个小湾儿，三三两两的老人和孩子留守在老家。中湾更是只剩下一家老人偶尔从县城回老家小住。作为四个乡镇交界处的小村庄儿，对面庄儿总是最后一个享受到国家各种福利补贴的，大家总是笑称这是个被遗忘的角落。走出小村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再回到老家盖房子以防落叶归根了。大多数老人也随着子女进城带孩子享清福了，连一向恋老家的佬爷也因为年岁渐老，不得不来到县城小舅家居住，因为兼着本族婚丧嫁娶的执事先生，佬爷倒是大部分时间活跃在大小席面上。八姥娘老夫妻俩，七姥娘自己和余下两家留守的老人常驻后小湾儿。

前小湾儿的一位堂舅，尽管六个子女都学有所成，遍布在各大中小城市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